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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冷言说道:“既是不知,何罪之有?若只如此,也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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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又道:“下官偶闻顾小姐与大人已私订终身,今闻小姐携珍画出逃,下落不明,不敢不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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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只恐他有诈,便以虚探实说道:“府台何出此言,前日为我设宴之时,小姐便被掠去,哪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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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道:“大人若不信时,待我领你看一个人时,便知道了。”说毕嘱咐仆人一声,竟将荔枝儿带了上来,道:“今日便是顾兄将她送官,告她以假充真,纵容顾小姐私逃。只问她时,便明白了!大人若仍不肯信,现有顾府丫环翠荷尸首,从河中打捞上来,认后便知。”那荔枝儿见到世贞,好似见亲人一般,早已珠泪盈盈,不等他问时,便将顾府如何抢人,自己如何以身暗替,翠荷如何被逼投河之事一一述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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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听罢,正沉默不语,知府说道:“本官欲将此案了结。荔枝儿虽是以假乱真生事,也难得她真诚多情心意,便判她无罪,赏些银两发送她回家营生;翠荷仗义已死,便买棺木安葬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世贞只当他好意,自然允诺。事毕,知府喝众人退下,待静室只剩二人时,徐知府一副极其神秘模样儿,低声说道:“尚有一极秘密要紧之事,下官不敢动问,特相邀请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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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道:“但讲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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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左右顾盼,稍沉思,俏悄说道:“拥芳楼今有人密告,那绝世名姬婉云,便是朝廷钦犯杨继盛之女隐娘,如今天机泄露,便是生死大事。下官素闻大人与杨府关系甚密,便偷偷将案情压下,特密请大人来相告,以图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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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闻听此言,却似晴天一声霹雳,面上虽无表情、心下甚是诧异,暗暗想道:“隐娘向是谨慎,此绝等秘密之事,他却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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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见他不语,秘密献策道,“下官有一拙见,不知大人可纳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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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道:“愿闻尊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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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府道:“此案事发,当有杀身之祸。那杨小姐,须在事情尚未张扬时,速速脱离险境,大人在此地,也不可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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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道:“此言极是。欲待替她脱籍,只是资囊不足,一时凑不齐许多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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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问道:“鸨儿自是看钱紧,便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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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道:“三日之内,要凑齐千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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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说道:“这有何难,大人既有此心,下官虽是清贫,自当舍命相助以赎前日之过。”一面说时,竟到内室取出自花花纹银千两,慷慨说道:“下官仰慕大人,此权作卑微心意。只是事不宜迟,怕夜长梦多,惹出许多是非。”世贞赔笑道谢,心中甚是狐疑,晴思忖道:“久闻他为人势利,一味结交权贵。我与他素日并无深交,为何如此慷慨?若是奸计,又待怎样?”忽而又寻思道:“官场之人,也自是可怜不易,便是正直善良之人,若不善应酬交际、说得许多假话时,哪个站得住脚?如今的官儿,都是那小官为大官儿做的,清正廉洁古来稀,便是有点作人的良心,也就难能可贵了。”这样想时,只当他是诚心好意,便把以前许多恶感驱散。笑笑说道,“府尊一片好意,世贞便受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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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问道:“大人为隐娘小姐脱籍时,便去哪里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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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道:“京都我家府上往来人极多,怕去不得,待将她领回太仓原籍,也恐人言纷纭,乱加猜测,怕也不妥。妥善之策,莫如到一陌生之地,找一熟人家权且寄身,日后再图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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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道:“此言极是。若大人不怕委屈小姐,我有一嫂嫂,在此城寡居,便认作母女,暂可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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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道:“我自有旧日相识,岂敢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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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世贞替隐娘赎身出来,安置张银匠家。那张银匠原在世贞家中寄居过数月做生意,且为人正直,老两口儿膝下又无子女,见旧主相托,自是乐意。世贞安顿下隐娘,便去寻找柔玉。一连数日哪得半点踪迹,看看归期已过,便回京城去了。只是惦念柔玉与那千古珍画,放心不下。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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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遭惊弓鸟自飞,漂篷重会不胜悲。从此孤舟云山远,各在天涯怎共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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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且说那柔玉小姐仓皇逃出酒店,仍是男装打扮。出门时已是日头西斜,渐渐天色近晚。况路又不熟,慌慌如惊弓之鸟,也不择路,只往荒野逃奔,落魄之态,不胜愁怜。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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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孤身何处投,荒野茫茫起离愁。风筝断线任飘零,扁舟脱缆随荡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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