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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往七月瀑,倒难得一个人也没有。山路上静悄悄的,偶尔只听见树林深处,不知什么鸟儿在宛转鸣唱。七月瀑位于六月潭上游,一瀑七折,虽不壮丽,但极为幽美,是难得的寻幽访胜之地。走了好一会儿,穿过密林,远远就听见瀑布哗哗的水声,待山路绕过一大块青石,不觉水雾扑面而来,原来银练似的瀑布,已经就挂在了眼前石壁上。
青石条砌的山路因为被瀑布溅湿,长满了青苔,所以滑滑的甚是不好走。秦桑一边仰脸看着瀑布,一边继续朝上走,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当心脚下!”
秦桑低头一看,原来石砌中间稍凹,却汪着水,自己这一脚踩下去,鞋子可是完了。她小心翼翼绕过瀑布,这才抬头瞧见提醒她的人。原来那人坐在瀑布边一大块青石上头,正好可以望见来人的山路。那人见她仰起脸来,便对她笑了一笑。
秦桑见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便道了一声:“thankyou。”
那人倒“咦”了一声,问道:“你是哪个学堂的?也是上山来写生的么?”
秦桑这才发现他身旁搁着画架,不过并没有支起来。他见她不答话,便自顾自笑了笑:“这里的美景太令人沉迷了,我实在没办法画出来,所以就坐在这里看着,一看就看了几个钟头。”朝着秦桑招了招手:“你上来看看,从这上头看瀑布,角度完全不一样。”一边说一边就起身往下,远远朝她伸出手来。
秦桑本来读的就是新式的大学,所以倒没那么些男女授受不亲的守旧思想。毫不犹豫借了他这一拉之力,攀上了大石。果然从这大石之上看瀑布,更加的曲折秀丽。四处飞溅的水花便似霰雪一般,最有意思的是,水雾映着日光,竟然隐隐有一条小小彩虹。随着水雾被风吹动,潋潋流动,说不出绮丽娇绚。
“好看。”
那人得了她这一声赞,倒仿佛在赞自己似的,喜孜孜的对她说:“其实这山里的好处,全在一个静字。可恨每到夏日,便人山人海,挤得几乎跟方家桥没有两样。”
方家桥是昌邺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地名中虽有一个桥字,其实是条马路,马路两旁全是大百货公司与洋行,平日人潮汹涌,电车叮当,最是拥挤不堪。秦桑听他这样打比方,不由得笑了笑,问他:“你也是昌邺人?”
“我原籍符远。”他说道:“不过家搬到昌邺十年了。”
秦桑听他说是符远人,心里便不由得留了神。他又问:“你呢?你还在上学吧?”
秦桑摇了摇头,那人又问:“那你是跟家里人一块儿上山来的?还是就住在这山里?”
秦桑不愿多说,只问:“你今天就在这里画画吗?”
“给你看。”他把画架立起来,原来竟然是油画,不过廖廖勾了几笔,只看出山石大约的轮廓,并不辨瀑布的影子。秦桑虽然不懂画,但易家行事最为豪奢,府中收藏有不少西洋名画家的作品。她看得多了,也能瞧出这人笔力倒是不错。
他说:“中国的风景,其实还是用中国画的意境才能表现出来,油画虽然更立体,终究隔了一层。”
秦桑微微笑了笑,他正待还要说话,忽然远处有人叫:“绍轩!绍轩!”
他便转身答应:“我在这儿!”
答了一声那人却没听见,仍旧叫着他的名字:“你在哪儿?”
他提高了声音又答了两遍,来人才听见。沿着山路悉悉索索走下来。看他站在大石上,不由得抚掌笑道:“你挑的这个地方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绍轩笑道:“别乱说了,这里还有位陌生的密斯,看冒冒失失,吓着人家。”
那人说道:“你尽会瞎扯,密斯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绍轩回头一看,身后竟然空空如也,秦桑早已经不知去处。他急忙走到石边,探身向下边山路上张望,只见她浅蓝色的旗袍在林中一闪,早已经走得远了。
来的那人正是绍轩的密友吴奉华,他三步两步攀上了大石,也伸长了脖子向下张望:“你到底在看什么呢?”只见密林丛丛,除了一片浓翠浅绿,什么也看不到。
“我在看仙女。”
吴奉华禁不住哈哈大笑:“这山林里头,难道还真的有女神不成?”
“清雅如兰,明眸皓齿,不是女神是什么?”
吴奉华又将绍轩的肩头拍了拍:“你画画别画得走火入魔了,这山林里面如果有仙女,你不正好来一出‘遇仙记’?就怕这位仙女其实是‘仙人跳’,那就大大的不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