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文章
-
无相关信息
我在码头乘上过江摆渡游轮的时候,天色变得很糟糕,铅灰色的云堆积在头顶,像一大团败絮。江水一片浊黄,飘浮着零星的塑料瓶、烂水果、烟蒂之类的垃圾。水面微微起皱,像一片弄脏的巧克力奶昔。波光使眼睛略略不适。身后是高楼鳞次的陆家嘴金融区,前方是雄伟不可一世的外滩建筑群。一艘黑旧的货船从右边驶来,货船尾部飘着红布,看上去怪里怪气的。
我呼吸着清凉的发酵味的空气,看到浦西码头越来越近,我有种恍然的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梦里经历过这种场景,泛黄的水,伤感的空气,锈迹斑斑的船头略略倾斜着,向着尺尺之遥的码头慢慢倾斜过去。这就像靠近一个男人,就像触摸另一个世界的一颗心灵。
近一点,再近一点,可也许一辈子都无法企及。或者,靠近只是为了最终的分离。
我戴着墨镜走下铁踏板,走进中山东一路中的人群。我突然有点想哭一哭,是呀,每个人都有突然想哭一哭的冲动,上帝也不会例外。
天突然下起了雨,可太阳还在照耀着楼群,渐渐地,太阳隐去了光芒,风大起来。
我躲进一家路边的邮局,里面挤满了和我一样躲雨的人们,一股濡湿的蓊郁之气从头发、衣服和靴子上散发出来。我安慰自己,这气味尽管不好闻,可总比科索沃阿尔巴尼亚边境上的难民帐篷强多了,战争是可怕的,我只要一想地球上的数不胜数的灾难就想得开了。像我这样年轻、好看,写过一本书的女孩该是多么的幸运、幸福。
我叹了口气,在报刊柜前翻阅了一会儿报纸,看到一则来自海南的消息,警方摧毁了一宗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国外名车走私案,涉及雷州半岛主要的领导层。
我很快地从包里取出通讯录,得给天天打个电话。我记起我已有一星期没有跟他通话了,时间过得真快,他该回来了吧。
在柜台付押金然后领牌去4号的ddd电话亭。我拨通电话,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接。就在我要挂话筒的时候,天天的声音非常模糊地传过来,“嗨,我是coco……你怎么样?”我对他说。
他好像没有醒过来,半天才回答,“嗨,coco。”
“你病了?”我警觉起来,他的声音实在不对劲,仿佛从遥远的侏罗纪时代传来,没有热力,甚至没有意识的连接。他模糊而低沉地哼了一声。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啦?”我着急起来,提高嗓门。他不说话,缓慢而细微地呼吸声。
“天天,请你说话吧,别让我着急。”长长的沉默,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长,按捺住不安的躁动。
“我爱你。”天天的声音像梦魔。
“我也爱你。”我说,“你真的生病了吗?”
“我……挺好的。”
我咬着嘴唇,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有机玻璃,玻璃上有不少灰色污垢,玻璃外的人群渐渐疏散了,看来雨已经停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声音很大,惟恐不这样就不能吸引他注意力,他随时会睡去,会消失在话筒的那一端。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寄些钱过来。”他低声地说。
“什么,信用卡上的钱,你都用完了?”我吃惊极了。信用卡上有3万多块钱呢,就算海南的物价再怎么高,他又不爱逛商店,也不会拿钱去勾女人,他就像个褪褓里的小孩一样无欲无求,不可能花钱如流水的,肯定是什么事发生了。我的直觉被一片阴影所笼罩住了。
“衣橱右边的抽屉里有存折,很容易找到的。”他提醒我,我突然变得非常生气,“你怎么啦?你得告诉我那些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不用隐瞒,相信我就告诉我实情吧。”
沉默……
“不说就不寄钱。”我用蛮横的语气恐吓他。
“coco,我很想你。”他嘟囔着。一般黑色的温柔捏住了我。“我也是。”我低声说。
“你不会离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