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故人戏
“当年……”苏磬轻声道。
“为什么?”谭庆项打断她。
“庆项,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苏磬诚恳地看着他,“可是庆项,我是个普通女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和三爷、四爷那样活着。我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男人随时准备为国捐躯。我从良,需要一个安稳的家,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四万万人,每个人都不同。
有遗老遗少为前清跳湖殉国,有人为推翻清政府洒热血,有人为革命抛头颅,有人为买不到一碗热粥而愁苦,有人为家中老少奔走……
苏磬想说的是:庆项,你是个为国而无私的人,而我是个想要家的人。
没什么对错,只是追求不同。
“庆项,我尊敬你们,我也感激你们、理解你们,但我无法成为沈小姐这样的人,我没法做到你们这样的地步。”
谭庆项没说话。
很快,苏磬的丫鬟来接她。
从头到尾,两人仅有这几句交谈,最近的距离,也有五步之遥。
傅二爷要走,诸位公子也都散了。
沈奚送他们出门,从公寓门口到巷子口,前边是傅侗文和二爷兄弟道别,她和苏磬是两相无言。最后,傅侗文和二哥在马路边驻足,看上去是要说完话了。
苏磬的手从袖口探出,握住沈奚的双手:“你若能在谭先生那里把我说得坏一些就好了,可惜沈小姐你应该也没学会背后说人。”
沈奚心情复杂地笑了笑。
“我是在胭脂巷出生的,老一些的曾见过八国联军,”她突然讲起了胭脂巷,“她们给我讲,八国联军进北京城时,哪里有男人们的影子。留下她们在北京,伺候那些洋人,亡国奴就是那种感觉……所以,在胭脂巷里的女人都晓得,女人不能靠男人,要靠自己才有活命、过好日子的机会。”
她又道:“可我眼界窄,也只能悟到这里了。二爷说,沈小姐你是忠烈之后,自然是和我不同的,”她突然停住,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眶,“不管当年是真是假,你是四爷唯一名义上的妻子,当年……我是妒忌你的。”
“是假的,全是假的。”沈奚当即解释。
“我晓得,沈小姐,”她笑,“二爷说了。”
沈奚失语。
“告辞,保重。”苏磬松开她的手,走到傅二爷身旁。
傅侗文亲自送二哥上车。
夜幕中,一辆轿车驶离,傅侗文见不到车影了,才揽住她的肩,往回走:“谭庆项怕是今夜睡不着了。”
“那是你嫂子,你还开这种玩笑。”
傅侗文笑:“庆项的执念而已,又不是私通。”
“当初,谭庆项是不是要娶她?”
“你知道了?方才说的?”
“没说具体,也差不多。”她道。
“他是想娶,苏磬连见都没见他,后来直接坐着轿子进了傅家,”傅侗文感慨,“今日还是苏磬嫁到傅家后,他们头次见面。”
难怪。
两人回到屋里,万安在收拾屋子。
不见谭庆项和培德的踪迹。
“谭先生又去睡了?”沈奚奇怪问。
突然,一声女孩子的尖叫从楼上传来。是培德。
傅侗文抢先一步上楼,沈奚和万安也慌忙跟着跑到三楼,傅侗文刚要拍门,门就先被谭庆项打开。屋子里的,培德坐在床上,瞪着大眼睛,心有余悸地望着门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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