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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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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爷,是这个了。”私人租用的火车上有特殊的信号旗,很好认。
 
    傅侗文和沈奚立刻上了站台。
 
    此时,前一班车次的旅客早离了站,今日从上海驶出的车也都在上午出去了。站内外都没了闲杂人,枕木震颤着,车早早减了速,缓慢地借着刹车后的余力滑入站内。
 
    直照在眼皮上的日光被挡了去。
 
    傅侗文还没等车停稳,已经握住门边的金属扶手,登上车。
 
    沈奚追上他。
 
    私人包下的火车,一节车头,两节车厢。在第一节车厢里的人都没见过傅侗文,忽然见个先生闯入,手都按在枪柄上,到有人叫“三爷”,大伙才安下了心。
 
    一路防备着到上海,总算是见到主顾了。
 
    “人如何了?”傅侗文向前走着,不看过道两旁的人,只问第二节车厢门外的人。
 
    “说不上太好,”那人躬身,低声说,“昨日夜里烧起来,人眼下是糊涂着的。”
 
    “有医生跟着吗?”沈奚插入一问。
 
    “没有,没有医生敢接——”
 
    没有人敢接?沈奚觉出不妥:“让我去看看。”
 
    面前这个不是医护人员,多说无用。
 
    傅侗文扶她的手臂,把她让到自己身前,让她先进车厢。
 
    车厢的窗帘都被拉拢了,是为了遮阳。
 
    虽有几个年轻女孩子在摇着扇子,给车厢内通风,还是闷热得让人窒息,酷暑日长途而来,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伤患。沈奚拨开了一个女孩,见到了躺在硬床上的傅侗临,车厢里很安静,沈奚缓慢地呼吸着,去摸那熟悉的脸庞,这张脸似乎五官没有变化,可每一处细微的轮廓都被岁月重新雕琢了。
 
    虚弱、沧桑,面色蜡黄的傅侗临,嘴唇抿成一条线,烧得糊涂。
 
    他的眼珠在眼皮内动了一下,没睁开。
 
    沈奚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像身体里裹得不是五脏六腑,而是烧红的炭。她怀疑是伤口感染,去检查他的腿,是伤在右小腿,裹在纱布下的骨伤口溃烂严重,揭开来纱布下有阵阵恶臭……
 
    热气汇聚的车厢,却生生从四面八方吹来冷风,刺骨的寒。
 
    “用你的车,我们去医院。”沈奚不容置疑地望住他。
 
    傅侗文立刻吩咐说:“照办。”
 
    没等旁人动手,他已经抱起昏迷不醒的五弟。怀中一个成年男人,抱着重量却没比沈奚差多少,瘦到这种程度是受了多大的罪?他这一生抱过三个人,在傅家宅院里偷他枪自尽的傅侗汌,为护他杀人后心理受创的沈奚,还有现在的傅侗临。
 
    这三个,每个都像在为他受了苦,可他纵有一双翻云覆雨手,独独保不住他们。
 
    他抱小五爷到轿车上,沈奚坐上副驾驶座。
 
    路上她频频后望,是担心傅侗文犯心病,中途欠了身子,捞到丢在后排座椅上的他的西装上衣,拿了保心丸,倒给傅侗文。他摇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膝上枕着小五爷。
 
    轿车载着她和小五爷到医院,已经是六点。守在大门口接待急诊病人的护士惊讶着,迎上来:“沈医生,你今天不是休假吗?”
 
    “段副院长在吗?”
 
    “在,在的,好像……是在的。”护士被沈奚的脸色震慑住了。
 
    “快去叫副院长来,”她随即指挥两个男护士,“你们过来,和我抬病人。”
 
    沈奚带人出去,从车上抬下小五爷,塞给傅侗文一串办公室的钥匙:“你在办公室等我,要先检查会诊,我就不管你了,”言罢,把在车上拿走的药瓶给了司机,“你跟着三爷,有不舒服吃这个,立刻去二楼手术室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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