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温柔>
SLIDE1:
班主任张老师。高考成绩出来后,张老师就病倒了,听说是高血压中风,抢救后捡回一条命,但落下个半身不遂。有人说是因为她听说自己班在整个市属学校中考得最好,上线的最多,平均分最高,一高兴一激动就中风了。很多人都摇头,说张老师这个人太好强了,知道自己血压高,就应该心平气和,无悲无喜。升学率和生命,那个重要?
张老师的学生都很感谢张老师,说不出应该感谢她什么,虽说个个老师都是兢兢业业地教书的,但不是个个老师都教到中风的地步的,所以中风这个事实无形中就使人觉得她值得感谢,至少没有功劳有苦恼吧?
在功劳和苦恼面前,人们更易于被苦恼感动。功劳使人产生嫉妒,苦恼使人产生同情。同情是一种利人利己的情绪,被同情的人因之感到自己被理解了,不孤独了;同情别人的人因之感到自己的优势和幸运:还好,我的情况比他好一点。
张老师的事迹被市报和省报登在头版头条,CAROL作为全省理科状元,自然在报导里也一再被提到。报社记者来采访CAROL的时候,问来问去,CAROL都不知道他们想听什么,还是妈妈帮忙答了一下,说张老师教学有方,启发式教学,培养学生思考能力,云云。妈妈自己是老师,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所以妈妈的话很得记者赏识,几乎原封不动地照搬到报上去了。
同学们为了让张老师能参加告别会,都把告别会举行到张老师家去。CAROL和妈妈临走前也去跟张老师告别,看着张老师歪斜的面孔,想到她身体有病还坚持跟学生上课,CAROL很感动,再想到老师这后半生就要这样躺在床上度过,她觉得鼻子发酸,说了声保重就躲了出去。
SLIDE2:
上大二的时候,CAROL暑假回到家,突然有一天,一个初中的同学找到她家来,问她愿不愿意参加王林的追悼会,如果不想出席的话,可不可以捐点款。
“追悼会?”CAROL难以置信地问,“什么意思?”
“追悼会的意思就是一个会……”那个同学显然是把B大的学生当书虫了,尴尬地想对追悼会做个简洁的解释,“一个追悼的会,这个——,追悼就是——,你连追悼会也不懂?”
“我是说,王林他怎么啦?”
“他出了车祸,车祸就是——,算了,这么跟你说吧——”
CAROL不知道那个同学说了些什么,只努力地眨眼,想弄明白这个坐在自己对面、沉痛而又生动地讲述着那起车祸的人,是真正坐在那里,还是自己幻视出来的。她知道自己有很丰富的想像能力,丰富到可以幻视幻听的地步。是不是自己心底里恨王林,就想像出这么一个复仇的故事?但是王林的名字早就忘到脑后去。莫非并没有真正忘掉?
在王林的追悼会上,CAROL听人们一个个沉痛地追述过去的那些事情,很怕有人叫她也站起来说两句,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敢向上天起誓,她早就不恨他了,即使是恨的时候,也绝对没有咒过他死,最多只想过要永远逃避他,免得他提“那个男人”的事。即使是中考那种小事,她也没咒过他考砸,她只是知道他会考砸,因为他一贯成绩不好,他不考砸,就没人会考砸了。
SLIDE3:
跳回到现实来了。
既然他跟自己同坐在一家僻静的餐馆里的一个僻静的小桌前,就不应该叫他“那个男人”,应该叫他“这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在CAROL的想像当中一直是跟癌症密不可分的,她想像他因癌去世,所以不能跟她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也许谎言重复千遍仍不会变成事实,但想像重复千遍,就能产生跟真实一样的效果。父亲生癌去世的故事,被她在想像中重复了无数遍,所以她对同学说父亲生癌去世的故事时,就很真实很生动。说到情深之处,往往流下真诚的眼泪。但她内心深处仍然知道,那都是自己编出来哄自己哄同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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