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劫
国平的脾气慢慢缓和了下去,却仍是心有不甘,嘴上便顶了一句出去:“命中注定,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个,我们学的可是无产阶级的唯物史观,别搞这些客观唯心主义的一套。”
何一远听了,却只是微笑:“我原来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我遇到她。”
“她,聂汶希?那些粥也是熬给她的吧。”
何一远点头,并不否认。
国平看着他,半晌,开口道:“聂汶希,的确是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国安怎么比得过。可是,一远,红颜祸水,你不是不知道,那样的女人,你确信可以镇得住?”
“我不认为两个人相处,非得是谁主导谁的。”
国平嗤笑一声:“你说这样的话,根本就是心虚。我记得你一直告诉我,你是一相情愿,现在呢,到两情相悦了吗?”
何一远并没有被他的话激到,即便不可能一点不在意,面上,却是平静如常,一笑开口:“革命尚未成功,我仍在努力之中。”
国平看着他,收起了那些浮躁挖苦的心思,正色开口道:“好,我们不提这个,可是她的背景,你了解多少,她有一半意大利血统,大家都说她的家族是西西里黑手党最有势力的,现在又是这样的敏感时期,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
国平此刻渐渐静了下来,而这些话,大概早已经想了百千回,所以说得流畅,又因为面对的是何一远,亲如手足的兄弟,除开为着自己妹妹的私心,他也是真心为了他考虑的。
国内,时逢中共发表了“九评”文章,而在苏联某些居心叵测人士“中国反苏”、“中国好战”的言论宣传恶意影响之下,这些文章,便成为苏方疑虑的焦点。
几乎所有留苏的中国留学生出于维护两国友谊,全都自动的组织起来,或单独行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向周围的苏联同学,苏联各界人士介绍宣讲,说我党的“九评”文章不过是全面阐述了对共产主义运动中一些问题的立场和观点,并没有如那些恶意宣传所言一样。
可是,这样的举动却引起了苏联某些方面的一连串过激反应,他们找来种种借口为难甚至遣返中国留学生,他们所在的列宁格勒日丹诺夫大学自然也不例外。
已经有学生会的代表,甚至教研室主任找过他们,要他们不要进行反苏宣传,不得散发小册子,也就是“九评”文章,也不得和苏联学生开展辩论,否则就要予以开除。
国平记得自己当时就火了,撸了衣袖就往前冲。是一远拉住了自己,脸色依旧平静而镇定,态度不卑不亢,声调平和却铿锵有力,用的是俄语,字正腔圆,他看着那些人,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只许你们肆无忌惮的污蔑我们的国家,就不许我们澄清事实?只许你们煽动民族情绪,破坏中苏友谊,就不许我们讲明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什么逻辑?需要我们把事情上报大使馆,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吗?
当时的他,看着来人哑口无言的样子,简直想要拥抱一远了,可是后来事情过后他清醒下来,也知道,一远这样做,也等于把自己摆到了风口浪尖上,棒打出头鸟,这是一贯的定律。
将消息告诉家里的时候,何叔叔和父亲都只有赞誉的话,事关国家,个人得失算得了什么,用他们的话来说,即便一远真被遣返了,也是祖国的骄傲。
当然,他们也都清楚,只是这样的话,是不可能被遣返的,而以何一远的学业和为人处事,也不会再犯什么大过落下把柄,所以并不是太担心。
可是现在,国平看着眼前的何一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持重得连父亲都赞不绝口的人,会鬼迷心窍一样,偏偏选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和聂汶希纠缠不清。
最要命的是,并没有半丝回头的迹象。
他听着何一远说,汶希家庭的黑手党背景,不过是谣传。
心底有气,也不等他说完,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哥哥,什么样的家庭才那么暴富,又是什么样的家庭才生得出那样的人。再说了,即便她家里不是黑手党,资本主义的血统也是事实!一远,你不要糊涂,能来苏联留学,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大好机会,而你,又进了乌里扬诺夫兵工厂实习,若是为了一个女人,前程尽毁,这样值不值得?你一向比我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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