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劫
那是生她养她二十余年的父亲,疼着,宠着,如珠如宝。
“一远哥,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骗过我,这一次,我只问这一次,今天之后我不会再提。”她的眼里已有泪光,迟疑了片刻,却仍是倔强的抬头看他:“一远哥,我爸爸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何一远深深看她,过了很久,才再开口:“没有。”
国安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那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泪如雨下:“一远哥,我……”
何一远闭上眼睛,轻轻抚了抚她的发,声音里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苦涩:“什么都不用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出了门,他的心情却已不似最初那般雀跃,一路走到汶希住的小屋,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屋子里没有开灯,月色却是格外清越,月光下,那个女子的容颜,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那样不真实。
床头柜上,放着洋酒和空了的安眠药瓶。
而汶希,握着孩子的手,微微笑着。
她的唇色滟潋,有瑰艳的红不断涌出,却偏偏,那般妖异的美丽着。
她对着孩子微笑,说,你的心很硬,我不担心。
孩子跪在床边,任母亲握着自己的手,眼底漠然,漠然之下却又有着藏不住的哀凉,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可是周身围绕着的那种气息,却是可以让人心痛到无以复加的。
冰冷,痛楚,而绝望。
一言不发。
何一远无法移开视线,心神俱震,他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什么会是这样?
只觉得,心底生生被撕出一道血口,那些暗黑的血液肆无忌惮的翻涌,翻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汶希看见他,微笑着对聂湛轻言:“乖孩子,到你的房间去,不要再过来。”
聂湛慢慢的松开母亲的手,再慢慢的起身离开,依旧冰冷而安静,只是,若是有人留心,会发现他一直死死咬着牙关,而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已泛青白。
直到听到孩子房门关上的声音,何一远才微微回过神来,他颤抖着,一步一步向床边走去,从未有过这样的迟疑和不能置信。
汶希一直静静的看着他,直到身体内又一波剧痛袭来,她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
何一远心神震痛,如梦初醒,上前一把抱过汶希,咬牙开口:“我们去医院。”
她在他怀中,只是微笑:“你救得了我这一次,下一次呢?况且,既是我约定的时间,你还不明白吗,已经来不及了。”
他颓然的放手,落下泪来,苍凉而悲痛的问着:“为什么?”
她静静看他,过了很久,才再开口:“因为我死,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何一远震惊的抬眼,而汶希漂亮的眼睛里却是平静无波,声音亦然。
“你还记得晨落吗?他死在我怀里。喝了毒酒,每说一句话都要承受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可是,他忍着这一切,一字一句,告诉了我所有真相。”
“那份设计图,那场蓄意的冲突,或许,Giulia那天会出现在千禧教堂,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她将视线移到窗外,笑得飘忽遥远:“那天,也和今晚一样,天幕沉沉,月色很好,他不让我见他,你知道吗,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并不后悔,所做的这一切。”何一远闭上眼睛,一手握了她的手,微微颤抖,另一手则紧握成拳,他的胸腔里疼得连呼吸都不能,声音却听来平静异常:“只是,汶希,我那样爱你,你又知不知道?”
她看着他,良久,微微侧开眼,轻道:“我知道……”
话未完,便被又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他看着她唇中不断涌出的鲜血,那样多,那样多。
突然就想起了宋强最后的问话,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仰天悲怆而笑,笑到眼角落泪而不自知,这报应,来得也太快太狠,在他刚刚以为,可以奢望幸福的时候。
“你愿意来中国,愿意陪在我身边,愿意给我时间,从不拒绝我,为的,一直是这一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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