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桃色
他会对我说什么?提哪些条件?能帮德文做到哪一步?我思绪万千,一时有无从下手之感。因为蒋副所长距离我们太遥远,太高深莫测,我对他一无所知,又怎能摸到他的底牌?
见面地点是一个阴暗巷子里的老式茶楼,剥落的油漆、踩上去吱吱直响的木地板,还有落满灰尘的吊扇,无不显示它的生意与外表一样,衰落而冷清。
蒋副所长却好像很享受这种环境,独自坐在墙角木凳上喝着大麦茶,见了我并不起身,只微微点了下头就算招呼过了。
“蒋所长。”我低声叫道。
他摆摆手:“今晚没有所长,也没有董事长,你叫我老蒋,我叫你小薄,好不好?”
“……好。”
同样是小薄,从蒋副所长和罗主任嘴里叫出来的含义大不相同,前者透着亲切,后者则是轻视。
“小薄啊,这种大麦茶喝得惯吧?”
“有点苦,想必能起到养身保健作用?”
“保健嘛可能有一点,不过主要还是怀旧,以前我到苏北下放过,当时最好的饮料就是大麦茶,尤其烈日下在田里摘棉桃,又累又渴,然后跑到田头舀一勺大麦茶一饮而尽,嗨,感觉别提多美了,后来回到上海,说也怪,不管喝什么都没劲,于是开车满街找,直到发现这家茶楼。”
“看得出蒋所长是性情中人。”我送上一顶高帽。
他咂咂嘴,品味唇齿间的麦香:“我们这代人经历过‘文革’,对苦难有种特殊的情感。”
“是啊,一笔宝贵的财富。”
我附和道,心中却直嘀咕,该不会把我叫来只谈大麦茶吧?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手机响了,是唐雪漫打来的,此时显然不宜接她的电话,我赶紧掐断,没过几秒钟她又打进来,该死,难道看不出我有事?我再次掐断。
“晚上有约会?”他带着笑意,“像你这么年轻又有前途的企业家,肯定有大把女孩子盯在后面追。”
“没有,没有,都是生意场上的应酬。”我吃不准他对男女关系问题的尺度,不敢乱开玩笑。
“喔,研究所那边也做了不少工作吧?”
我尴尬一笑:“都是外围,始终接触不到核心。”
“谁是核心,罗主任?”他一语道破。
“桃色Ⅱ号项目差不多是他一手负责,跟我们打交道也比较多,不过……怎么说呢,只能说德文面子不够,公关不到位,至今都没能请他吃顿饭。”说到这里我心里乐开了花,由于蒋副所长的插手,劣势反而成了优势。
蒋副所长扬扬眉毛,若有所思道:“听你的口气,有公司邀请到他?”
“吉田秋的武宫正雄和他走得很近,据说与他儿子罗振有关,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我虚虚实实不敢把话说得太满,防止他与罗主任暗通款曲,官场如商场,错综复杂,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罗振在江苏做医药销售总代理,这几年以老子为靠山赚了不少钱,可是把手伸到桃色Ⅱ号这种国家重点项目就有点不妥了……其他还听到什么风声?”
机会来了。
以他的身份,很多事不可能说得太透、太细,点到为止,换而言之如果他的问题仅仅从字面理解,大可以在座谈会上提出来,根本无须像地下党接头似的跑到这儿喝大麦茶。
我干咳一声:“罗主任负责招投标好些年了,经验丰富,我想桃色Ⅱ号项目也会做得很完美,令人无可挑剔,就算参与单位心不服,至少嘴上要服,这是招投标的潜规则,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什么潜规则,能否解释一下?”
“一般来说评标分三部分,价格、技术、综合评价,价格和技术各占40分,综合评价占20分,很多外行都认为价格和综合评价里面猫腻多,其实不是。按规定报价相差一个点才2分,如果两个亿的标的,报价顶多相差四五百万,也就是4分;综合评价包含完工时间、辅助报价和各项免费服务,更不能乱来,否则等于增加人工和成本,因此弹性反而在技术评标。”
蒋副所长紧皱眉头:“技术评标由招标办随机抽选业内专家,打分完全在封闭而且互不通气的情况下进行,罗主任只是召集人,并不参加打分。”
“问题就在这里,药剂行业有多少专家?最多不超过30个,抽来抽去都是这些人,一旦被选中将有不菲的评审费以及日后被中标单位特骋为顾问的机会,这一切都建立在听话的基础上,如果不听招呼,将被打入‘黑名单’,非但研究所,整个圈子里都会知道某某教授太固执,不听话,从此与评委无缘,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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