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属于你
“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含霜打断了他的话,“你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让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小时侯就感受过它的力量,现在依然能感受到,而且还因为某种原因愈发明显和坚固了。正是这种东西,支配着你的行为,支撑着你的灵魂,让你和许多人、许多现象格格不入!”
江岸的眼中,突然燃起一种热烈而兴奋的神采,面孔也变得无比的生动。“含霜,你居然能看出这些……”他喃喃地,不相信地说。
“是,我看出来了!”含霜接着说,“可是我并不理解!其他人也不会理解!对于一种大家都不理解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固执地保留它呢?难道,你不能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的前途去改变它吗?就不能和这个社会通融一下吗?”
江岸眼中的热烈和兴奋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楚的、忍耐的、苦恼的神色,他那两道浓密的眉毛紧紧地锁在一块儿,唇边的肌肉绷得很紧。“你是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让我去放弃我最珍视的东西,放弃我用十年的苦难磨砺出来的品质和精神,去和他们同流合污?”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含霜真是急了,“谁说‘通融’就是同流合污?别人都能干下去,为什么偏偏就你干不下去?我想整个杂志社里,不能就只有你这一个‘好人’吧。”
江岸痛苦地摇了摇头:“好人不少,但真正有勇气坚守和拒绝的却太少太少了。”
“什么坚守和拒绝?原来诺大个杂志社,只有你一个人是捍卫真理的勇士啊!”含霜的话里竟带着强烈的嘲讽,而心中却涌动着极大的悲哀和愤慨。难道,为了她,江岸就不能放弃这种坚守和拒绝吗?就不能去“适应”这个社会吗?“我看,”她毫不留情地说下去,“你也未必那么清高,没准是看上了我爸爸那份丰厚的遗产,想迫不及待地把它据为己有罢了!”
江岸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他瞪视着含霜,眼睛里迅速地涌进一抹难以描绘的惨痛和悲愤。呼吸沉重地鼓动了他的胸膛,他的眉头紧蹙了起来,眉心里有几道直直的刻痕。某种刺心的痛楚使他激怒了,使他苦恼了,使他悲切而痛心了。他就这样死死地,深深地,长久地瞪着含霜。含霜害怕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一生中唯一一次看到江岸的目光中没有温柔,没有笑意,只有寒冷——绝望的寒冷,伤心的寒冷,冻死人的寒冷。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被动地站着。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几分钟。对于含霜来说,这几分钟好像几百个世纪那么长久。然后,江岸掉转身子,迅速地,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她。
第二天,含霜接到了这样一封信:
“含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但我知道,我们是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以往的亲密无间,遮掩了太多本该早早暴露出来的东西。其实我们两个人,从思想到性格上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在分开的十年中,我们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经历了两种不同的人生。你是在呵护和关爱中成长起来的,生命最初五年的坎坷经历,也早就在以后的娇宠和爱护中被渐渐淡忘了。你开朗活泼不知忧愁,浑身轻松地过了这么多年,心上压根就没有一小块疤痕。而我,在经历了歧视、嘲笑和侮辱后,又经历了背井离乡、父母双亡、流浪山野的苦难。其中目睹的世态炎凉,体会的辛酸痛楚,遭遇的挫折坎坷,是你那单纯的头脑无法想象出来的。你总是埋怨我不给你讲在大山里流浪的经历,其实那不是什么传奇故事,而是我心中的累累伤疤!正是这些伤疤,让我的思想更成熟,目光更透彻,意志更坚定。也正是这特殊的经历,造就了我的与众不同又不被理解的个性。如果你能理解这些,哪怕只能理解一点点,也不会让我去讲这段往事,更不会说出昨天那些刺心的话。不,你无法理解苦难和苦难后的深刻,除非你也经历过这些。我们的差异是岁月和环境造成的,是不可更改的。因此,我们就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带着如此巨大差异的我们,是否真的适合生活在一起。我这个与社会格格不入而又不知妥协的‘异类’,能否给你带来幸福与快乐。放心,我没有忘记你父亲临终前的目光,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正是为了对得起这个誓言,我才决定离开。含霜,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看一看没有彼此的日子是不是会更好,想一想没有彼此的生活,我们是不是能够接受。我相信,经过一段平心静气的思考,再次相逢时,我们一定会找出一个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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