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梦—商采薇
丁天阳已经三个月音信皆无了。三个月来,他没有给沁蕊来过只言片语。他换了宿舍,换了手机,大概也换了电子信箱,因为沁蕊无论用何种方式,都联系不到他了。万般无奈之下,沁蕊给他在上海的家去了电话。电话是他父亲接的,他告诉沁蕊丁天阳很忙,他的学业快结束了,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他。所以,他们现在也联系不到他。“别着急,沁蕊,”丁教授安慰着她,“等天阳忙过这一阵,肯定会主动和你联系的。”
沁蕊叹了口气。是,丁天阳很忙,他要为了他们的爱情而奋斗。可是,他至于忙得连一个电话都不打,连一封简单的“伊妹儿”都不发吗?其实,这一年半以来,他的信件数量已经在逐渐减少,由开始的每天一封,到后来的每周一封,再到两周一封,半年前,已经减至每月一封了,其内容也由长篇大论变成寥寥数语,最后的一封“伊妹儿”,沁蕊算了一下,连标点符号算在内,一共不到50字,而且里面没有一句倾诉情感的话语。于是,沁蕊给他回了一封更短的“伊妹儿”,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还浇灌着那盆金钱菊吗?”
信发出去后,沁蕊就再也没有接到回音。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去了,天色突然间就由明亮转为黑暗,那些绚丽而发亮的云,都在刹那间变成深灰色,接着就无法再辨识出来了,暮色潮湿而滞重的挂在树梢,浓得再也散不开来。窗口的霞光逐渐变成了灯光,夜,已经来了。于是,沁蕊把目光从天边转向了楼下的街心花园。那里有一个爬满了茑萝的花架,花架里有椅子和桌子,花架的四围都种着竹子,一片绿荫荫的。这几日南方阴雨连绵,昨天还刮起了冬日罕见的大风,花架上的茑萝已经被吹到了半边。竹林外还有一个小花坛,开满了扶桑和美人蕉,它们也被狂风和阴雨折腾得无精打采的。沁蕊的目光无意识地从这些植物身上掠过。突然,她哆嗦了一下,游移着的目光猝然凝固了。她发现,花坛周围那些用来“镶边”的金钱菊,居然也被风雨侵蚀得一片狼籍。它们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叶子和花朵都已经残破不堪,样子竟比那些茑萝还惨。黄色的花瓣被吹落了一地,无力地在半掩着的泥土中呻吟着。沁蕊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一团辛酸哽住了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窗台上的那盆金钱菊——小屋里唯一摆放的花朵。金钱菊依然好端端地开着花,在沁蕊的庇护下,它不可能受到任何的侵蚀。沁蕊用痉挛的手臂护住了它,目光又落到了那些被蹂躏的金钱菊上,它们已经与浓重的暮色糅合在一起,模糊得无法辨认。沁蕊的心头又掠过一阵凄凉,她低低地说了句:
“天阳,你的金钱菊浇水了吗?”
窗外的暮色更重了,那些高楼大厦成了一幢幢耸立的、模糊的影子。起风了,冬季的风阴而冷,吹到身上凉飕飕的。沁蕊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转过身来,室内是暗沉沉的,没有点灯,冷冰冰的空气和浓成一团的暮色胶冻在一起,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冷清。沁蕊慢慢地关上窗户,拧亮了桌子上的台灯。桌子上还摆着一个保温饭盒,里面装着三鲜陷的饺子。这是雨薇下午送来的。这一年来,雨薇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是沁蕊所在的公司技术部的经理,平日里,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都对沁蕊照顾有加。她是大连人,也爱吃面食,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忘不了给沁蕊捎上一份。每当沁蕊对她表示感谢的时候,她总是带着那个醉死人的微笑柔柔地说:“你别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每每听到这句话,沁蕊都会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叹息。她知道这个托付的“人”就是清晓。自从来到深圳,她就一直没有见过清晓,但却从来没有中断过和他的联系。清晓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挂在网上,每当沁蕊被孤独和寂寞逼得要发疯的时候,她就打开“MSN”。在这个美国的聊天软件里,她已经见不到身在美国的丁天阳,却总能看见身在广州的岳清晓。于是,她就和清晓在网上聊天。而清晓无论有多忙,都会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来陪伴沁蕊,倾听她诉说心中的烦恼与苦闷,然后劝慰她,帮助她排忧解难。清晓的话不多,但每句话,即使打在冰冷的对话框里,也依然有着巨大的安慰力量。况且,即使彼此不交谈,只要看到“MSN”里那个彩色的头像,沁蕊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似乎清晓仍在身边,仍然用他的身躯保护着自己。她不知道,如果没有清晓的陪伴,她该如何度过一个个寂寞凄凉的夜晚。事实上,即使她半夜打开电脑,也经常看到清晓挂在那里。有时,她忍不住劝清晓早些休息,而清晓却一语双关地说:“我说过,我会永远守住你的窗口。Windows,不也是一扇窗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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