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孤男寡女
妖妖也笑了:“被我刚才严肃的表情吓住了吧?有的时候我突然会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这些念头像头屑一样讨厌地沾在身上,挥之不去,说出来觉得轻松多了。你别在意,也许是医院的气氛很容易让人想到生死呀生命的意义之类虚无缥缈的事情……不过,我总觉得世间有些东西让人有理由很好的活着。就像你满不在乎的背后,会有一些连你也没有觉察的真的东西。”
妖妖这句话让我不禁又大笑起来。这笑声如此格格不入,再次引得众人侧目,同时牵得我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发慌的感觉,就像饿极了的胃。
“走吧,绢子的手术应该做完了。”
电梯门刚刚打开,我和妖妖就听到走廊里一阵嚎啕大哭。奔出去,妖妖妈好好地在长椅上坐着,焦急地看着手术室门口,先前喋喋不休的两个亲戚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却被哭声猛然惊醒。我们一起寻找哭声的来源,却是一个中年妇女为她刚刚去世的丈夫痛哭。中年妇女被家人搀扶进一间病房,哭声像冬天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让人担心随时要最后飘落。大家露出同情的表情,但也仅此而已。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大夫率先走出来,揭开口罩,扫视了一下周围,虚弱地问:“谁是朱娟的家属?”没有人回答,绢子妈紧张地看着大夫。
“手术成功了。”
我看见绢子妈突然栽倒在地,立刻有一大堆人围过去,把她搀扶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苏醒过来,却无声地哭了。
医生说过,即使手术成功,绢子不过是多几个月的生命而已。为了几个月的生命这么努力,其实意义究竟在哪里呢!
我站在海逸酒店酒楼的大玻璃窗前,看着眼前繁华的解放碑。这是一个奇异的景观,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可是一切都了无声息,人群就像鱼市里的鱼,无声地张嘴疾呼。远处重百的玻璃外墙上,几个蜘蛛人坐着用绳子牵引的木板,清洗外墙,看起来惊险万分。在他们对面,由我的广告公司制作的巨幅内衣广告模特嘟着性感的嘴唇挑逗地注视着他们,这个模特是余利,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她也注视着我,只是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思索,这层思索自然地在我和她之间形成一段距离。餐厅里人们彬彬有礼地小声交谈,倒是偶尔汤匙碰着瓷盘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我转过身,看到小妹给丁树声亲热地夹菜,叮嘱他工作再忙也得按顿吃饭,酒别喝得太多。丁树声也让小妹多休息,如果觉得闷就外出旅行,别老把进商场购物当散心。两人说着,互相都有些感动,丁树声站起来为小妹盛鲍鱼汤的时候,小妹细心地为他扶了扶领带,看起来就像是标准的恩爱夫妻。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临出门时,虽然小妹一再强调她对此事已经很平静,只是想最后和丁树声谈谈离婚的细节,不需要我跟着,但我还是陪她一起来到海逸。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丁树声表情诚恳。
“还有什么打算?两百万也够我花了,先一个人过一段时间,天南地北到处玩玩去。这些年总是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不是担心受怕就是吵架,我也挺累的。”
“如果有合适的,你就找一个。”
“到时候再说吧。”
“找个塌实过日子的。”
“你那时候看着也塌实,还不是……”
“是我对不起你,但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谁也不是缺不了谁,对不对?”
小妹此时正摆弄着她面前的餐具,没有回答丁树声,却突然不在意地问:“这叉子是银质的吧?看起来很华贵。”
丁树声也拿在手里掂了掂:“应该是合金吧,纯银的没这么硬。”
“我好像没有在超市看到这样的餐具。你说,要是卖几套这样的餐具在咱们家里,有时候吃吃西餐什么的,也挺够浪漫吧?”小妹看着妹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先前已经谈好了离婚的协议。
这次丁树声没有搭话,可能是怕搭话会把小妹引到不利于分手的氛围,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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