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孤男寡女
你还没有弄懂她的含义,她就缩回手,把蹬在阳台上的脚移空,瞬间,巨大的下坠力向你没有准备的手袭来,你看着古萍在你眼前慢慢滑落,她仰着脸,始终看着你,保持从来没有多的优雅的笑容。
你口瞪目呆,古萍的笑容中,你看到扁脑壳、大傻也纷纷下坠,他们每个人都微笑着看着你。古萍坠落的时候,楼下轻尘飞扬,你在这一刻四分五裂。
有人在用两个指甲很长的手指头翻我的眼皮,我感到指甲划过眼皮的感觉木木的,像是隔着很厚的别人的皮肤。
“病人在流泪,瞳孔还在集中。看来麻醉剂量不够。”
现场的声音有些杂乱,也许他们后来又给了我一针,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就这样沉沉睡去。我放松所有的意识,像一个漂浮在水面的溺水者,慢慢开始向下沉,光线越来越弱,周围的喧嚣一一远去,最后时刻我看到一张姑娘向日葵似的脸很温情地看着我,像是隔着水面,努力辨别身在水下的我。我也努力想辨认她,然而,水波一漾,那张脸慢慢散开。这一瞬间,我想挣扎,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不可抗拒的黑暗,万籁俱静,像是回到母体……
我这样站在车站,一定傻不拉叽的,因为不只一个人走过我身旁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我了。本来这会儿我应该和老唐他们一伙儿劣等公狗一道喝酒,或是一个人蒙在卧室里睡大觉,可现在却傻不拉叽地站在车站出口的人堆里,头上傻不拉叽地缠着厚厚的绷带,穿着一身儿同样傻不拉叽的病员服,迎接一个我根本不知道长相的姑娘,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他妈的一个错误。
我的病员服上写着:脑科。也许就是这套衣服和头上的绷带让我看起来傻不拉叽的。没准这帮在车站进进出出的家伙以为我是个从哪家医院跑出来的精神病人。不过,这种被别人误会为另一种角色的感觉还真他妈好,好几次有漂亮单身姑娘从我身边走过,我都跑到她跟前,用一副精神病晚期的眼神定定地瞪着她,吓得这些姑娘仓皇而逃。真逗。
我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但老疤网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货。昨天我正在我那窝和老唐他们搓麻将,刚刚推牌,老疤就打来电话,说他有个网友从成都到重庆来看他,非要我接待她一下。老疤大概马尿喝多了,完全语无伦次。电话里闹哄哄的,老疤颠三倒四地跟我说了一大通,我总算大概有点明白他在网上网了个网友,是个大学生,到三峡来玩儿,过来看他。他还说便宜我了什么的。我说你他妈什么时候便宜过别人。他嘿嘿笑了一下,说你也知道我家那只老虎,再说头儿刚刚通知我明天出差,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晚上,我又和老唐他们喝了一夜马尿。第二天下午醒来,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头上包着傻得跟裹脚布似的绷带。没准是昨晚喝醉了酒,在哪个地方撞了一下。我拍拍脑袋,嘿,他妈的屁事没有。我左右看了看,床边连个漂亮的女护士都没有,于是扯下点滴,下床穿上鞋,准备找个姑娘多的地方逗逗乐子去。一出走廊就看到两个女人骂架,大约是谁勾引了谁的老公的问题,一大帮医生护士都围在那里化解人民内部矛盾,我这才想起要去接一个姑娘。我本来不打算去,可是,起床后实在无事可做,医院又他妈实在郁闷,于是穿着病员服就跑出了医院。
到了车站,我才发觉我来早了。反正我也记不住车次什么的。车站一帮接人的家伙手里都高举着木牌,没事儿我就研究这些木牌玩儿,有的写着单位,有的写着名字,其中一块木牌最他妈逗,写着“狗剩儿”,不知道是人还是“狗不理”一类的另类招牌。
我跑过去问那个傻呼呼的眼镜儿:“接狗剩儿?”
他疑惑地看了一下我:“……你就是梨花?”
我说我不是,我叫猪头三。
他立刻就笑了,问:“网名吧?”
我老实地告诉他:“对。这年头,不标新立异就他妈别想引得姑娘们瞩目。”
他表示同意,并说狗剩儿是他自己的网名,他是来接一位网友的,叫梨花,还是一个姑娘,不知道漂不漂亮。刚才我的出现吓了他一跳,以为梨花原来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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