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草
有两滴泪珠升到她的眼睛里来了,她把头埋在手心里,半天之后,才茫然的抬起头来,关了台灯,上床睡觉了。
她睡得并不熟,许多的恶梦缠著她,天刚亮,她已经醒了。窗外的雨停了,是一个好天气。她穿好了衣服,开了房门,悄悄的走下楼梯。她想去洗一个脸,然后到客厅里去等费海青。可是,刚走完楼梯,她就听到客厅里有低低的谈话声,她站了一会儿,可以听出有妈妈、爸爸和费海青三人的声音,他们似乎在争执著什么,可是声音很低,一句都听不清楚。嘉琪迅速的向客厅门口溜去,客厅的门是关著的,她的好奇心燃了起来,她知道他们三个人有一个秘密,每次她和费海青出游归来,都可以看到爸爸妈妈焦灼担忧的望著费海青,似乎在询问什么。“我要查出来!”嘉琪想,把耳朵贴在门上。于是,她听到妈妈在低而急促的说:
“海青,我不了解你,十二年都过去了,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而且,你一个独身的男人,带著个女孩子也不方便呀!”
“唉!”费海青在长长的叹著气。“你们不知道孤寂的味道,有时候,在陌生的国度里,你半夜里醒过来,陪著你的只有空虚和寂寞,那滋味真不好受……我本来并不想收回她的,但她长得那么像她母亲……”费海青的声音颤抖了,句子被一种突发的哽咽所中断了。“海青,我了解你的感情,”是爸爸的声音。“但是,嘉琪跟著我们十二年了,她始终认为我们就是她的生身父母,现在突然告诉她我们不是她的亲人,她是不是受得了?海青,你或者并不完全了解嘉琪,她是个感情丰沛的小东西,她很容易激动的……”“不过,”妈妈接下去说:“孩子当初是你交给我们的,我们当然不能说不让你领回去。何况十二年来,你每年都把她的生活费寄回来,我们不过在代你照管她而已。但是,我承认……”妈妈的声音也颤抖了,“这许多年来,我都把她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我又没有儿女……现在你回来了,突然说要带走她……”“我很抱歉,”费海青说:“我本来的意思,只是回来看看她,但是,她那么可爱,和她相处了两个月之后,我不相信我还能再去过那种孤寂的日子。她使我想起她的母亲……我不能放弃她!十二年来,我都应该把她带在自己身边的!”
“海青,你这么需要她的话,就带走她吧!不过,小心一点告诉她,缓和一点,千万别伤了她的心,她是……很脆弱的!”爸爸说。嘉琪把身子靠在墙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都像冰一样的冷了。她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禁止自己发出声音来。她所听到的事实震慑住她,她把手握著拳,堵住了自己的嘴,拚命的摇著头,心里像一锅沸水般翻腾著。“不!不!这不是真的!不不!我还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她摇摇头,痛苦的闭上眼睛。于是,她又听到妈妈在说:
“海青,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告诉她事实,让她仍然认色们是她的父母,我们叫她拜你作干爹,然后你带她走,这样对孩子的心理比较好些,而且你没告诉她事实的必要!那段故事会使她受不了的!”“啊!”嘉琪拚命的咬著自己的嘴唇。“这太可怕!太可怕!太可怕!”她在心里拚命的重复著“太可怕”三个字,浑身发著抖。她体会到一个事实:费海青,这神奇的男人,在几点钟以前,她还曾将一颗少女的心牢牢的缚在他的影子上,她还曾痴心妄想著一个美梦,“她”和“费海青”的美梦。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样子,她心里所有的一切都粉碎了!费海青,他是她的父亲!“不不!这太可怕!”嘉琪在心中叫著,挣扎著想离开这个门口。“我听到有人在门口!”
费海青的声音。接著,客厅的门被拉开了,嘉琪几乎栽了进去。用手扶住门框,她站稳了步子,抬起头来,她立即接触到海青苍白的脸,他木然的站在那儿,黑而亮的眼睛紧紧的盯著她,嘴唇上没有一丝儿血色。
“啊,嘉琪!”他喃喃的喊。
这语调和脸色,嘉琪以前也曾经看到过一次,那次是她和费海青一起在山上打猎,她从一块石头上摔下去,费海青赶了过来,抱住了她,也这样苍白著脸儿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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