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重楼
“都是我勾引她的,诱惑她的!你们数落她的罪状,应该都是我的错!你们别审她,审我吧!何必去和一个弱女子为难,要怎么办,就都冲着我来吧!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我在主动呀……”“放肆!”一个长老大声说:“这是咱们曾氏宗族的家务事,自有九太爷定夺,你没有资格说话!”
雨杭着急的看着这八个道貌岸然的长者,忽然觉得,他们和曾家门外那七道牌坊长得很像,只是,七道牌坊不会说话,而这八大长老会说话。如果自己要去和这八大长老说道理,就好像要去对石头牌坊说道理一样,笨的不是牌坊,是对牌坊说道理的那个“人”!他一肚子的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梦寒!”九太爷再说:“关于你的情形,我们八大长老已经做了一个决定!因为你的公公再三陈情,咱们才网开一面,给你两条路,让你自己选择一条路走!”
梦寒一语不发,被动的,忍辱的听着。
“一条路,剃度出家,一生不得还俗,不得与江雨杭见面,从此青灯古佛,心无杂念,了此残生!”
梦寒咬紧了嘴唇,脸色更加惨白了。
“第二条路,”九太爷继续说:“以‘七出’中,淫荡之罪名被休,自曾氏族谱中除名,要出曾家门,得从七道牌坊底下过去,向每一道牌坊磕三个头,说一句:‘梦寒罪孽深重,对不起曾家的列祖列宗!’过完七道牌坊,从此与曾家就了无瓜葛,再嫁他人,咱们也不闻不问!”
梦寒睁大眼睛,雨杭也睁大了眼睛,两人都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一线光明。梦寒这才抬头看了看九太爷,怯怯的问:
“此话当真?只要通过牌坊,磕头告罪,那……就可以还我自由之身?”众长老冷然的点头。奶奶盯着梦寒,激动的说:
“梦寒!为了维持我家清誉,选第一条路!即使是青灯古佛,你还是书晴的娘,如果你选择了第二条,你和书晴就永无再见之日!”梦寒惊痛的抬头,哀恳的看着奶奶,凄楚的喊:
“不!你不能这样待我,请你不要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你们都有过失去孩子的痛楚,为什么不能体谅一颗母亲的心?”“如果你真的爱书晴,你就会为她的未来,为她的荣誉着想,那么,你怎么忍心去选择过牌坊?那是会被万人唾骂,遗臭万年的一条路!”奶奶严肃的说:“选第一条路吧!”
“梦寒!”雨杭急切的喊:“你什么路都不用选!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怎么可以私审私判?”他抬头怒视着八大长老和奶奶:“梦寒目前没有丈夫,她有权利爱人和被人爱!你们停止去膜拜那些石头牌坊吧!停止用人来活祭那些石头牌坊吧!你们看不出来这是很愚蠢很无知的事吗?……”
“雨杭!”牧白急喊:“不得对族长无理!”
“我有第三条路,”雨杭叫着:“我带梦寒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跨进白沙镇一步!行吗?”
“那有那么便宜的事?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不管你的看法怎样,梦寒是曾家的媳妇,就要听曾家的安排,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九太爷威严的说,语气和态度都充满了权威:“你就是去告诉省里县里,官府中也要顺应民情!”
雨杭瞪视着九太爷,知道他的话并无虚言,不禁着急大叫:“梦寒,你什么都不要选,看他们能把你怎样?”
“梦寒!”奶奶也喊:“快选第一条路,为你自己的尊严,为你女儿的未来,你别无选择,只有这一条路!”
“梦寒!”文秀也喊了:“你给靖南留一点面子吧!如果你选了第二条路,靖南在九泉下都不会瞑目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各喊各的,就是要梦寒选择第二条路。只有牧白神情忧郁,一语不发,似乎对这两条路都忧心忡忡。就在大家此起彼落的喊声中,梦寒猛然把头一抬,两眼中射出了清亮而坚定的光芒,她决定了,直直的挺直了背脊,高高的昂起了头,她语气铿然的说:
“我决定了!我选第二条路!我过牌坊,我给曾家祖宗磕头谢罪,因为那是我欠曾家的!债还完了,我和曾家的恩怨情仇就一笔勾消了,我再也不受良心的谴责,再也不为了这份爱而偷偷摸摸了!我向往这份自由,已经赛过了人世的一切!何况,这条路是通向我情之所锺,心之所至的一条路,我别无选择,无怨无悔!至于书晴,”她抬眼正视着奶奶:“她有一天会长大,当她长大的那个时代,我们谁都无法预测是怎样一个时代,但我可以肯定,她不会以我这个母亲为耻,她会以我为骄傲的!因为我没有让你们的牌坊压倒,因为我在这种恶劣的环境底下,仍然有勇气追求人间的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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