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欧阳想说的并不是战事或会议, 他略有些焦急道:“先生,疗养院外面来了一队汽车,说是里昆爵士的人, 邀您见面一叙。”
他递上请柬,王维国接过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阿绣担忧道:“先生,医生说您需要卧床静养,现在不易外出。”
王维国摇了摇头:“这个里昆爵士是我太太娘家的表亲, 和英国人的关系很好, 在南洋很有地位, 这个约会我是要赴的。”
“可是他们来者不善。”
“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我们再躲也没有用。”
王维国洒脱一笑:“我现今无官无职,不过是个久病缠身的老头子, 无论所为何事,恐怕都会叫他失望了。”
见王维国心意已决, 二人劝说无用, 只能相继退了出来。
欧阳忧心忡忡:“这个里昆爵士我略有耳闻,是个中葡混血的商人,和各方势力都保持着良好关系, 很狡猾。晚上的会面恐防有变,我还是多安排一些随行人员吧,先生的安全要紧。”
阿绣点头应和。
“香港龙蛇混杂,这潭水太深了。”欧阳叹了口气,随口问道:“阿绣,你与先生平日里很亲近,可知道先生下一步如何打算?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要出国休养?”
“先生不曾对我说过,我想先生应该心中有数,我们只要继续跟在先生身边就好。”
欧阳推了推眼镜,笑道:“也是,虽然不少国家都许以高官厚禄,不过我想先生不会理睬的。”
他和善敦厚的面孔与过去无异,可这状若不经意的闲谈再也无法让阿绣忽视了。
那天晚上霍锦宁告诉她:
“留心一下老师身边的欧阳长亮,不,他不是间谍,只不过他是南京方面派来的人。”
外交官在外全权代表国家,一旦被敌国策反,后果严重,国府以防万一,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这些年来,欧阳一直是王维国的得力助手,任劳任怨,尽心尽力,对阿绣也很是关照。背井离乡,远赴重洋,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同事战友。
如今一想到他其实是怀揣着其他目的,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向上汇报,她总是感觉很可怕。她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心里对他没有隔阂。
特务之名她早有耳闻,那是媲美明时东厂锦衣卫的存在,但先生拳拳爱国之心,无愧无惧,希望他们彼此没有挑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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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约会定在一家日式会所,阿绣和欧阳随王维国一同赴宴。
里昆爵士是个五十岁左右身材肥胖的男人,他热情的起身欢迎着王维国一行人的到来,用很奇怪的口音讲着中文:
“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来到香港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要不是看了报纸,我还不知道。”
王维国微笑道:“只是因病耽搁在此一段时日而已,没有打算惊动你。”
“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要让我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
在里昆爵士的安排下,美酒佳肴次第呈上。音乐奏起,障子门被徐徐拉开,一位身着华美和服的艺伎缓步走了出来,手持两柄折扇,在优雅的乐声下,莲步轻移,翩翩起舞。
这间会所典雅精致,菜肴繁复美味,乐声幽玄雅静,艺伎腰肢柔软,舞姿优美,低眉抬目,都是万种风情。
可这一切并不会让人舒心愉悦,反而涌上极大的厌恶和憎恨。
阿绣微微皱眉,脸色难看。
里昆爵士笑着问道:“方小姐为何不动筷,是不是菜色不合胃口?今日我设宴招待,只希望大家放下工作,轻松一下,不要太过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