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彬亲自给她打的电话,她这位老同学如今任职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附,这件事她不想惊动聆姨,就托他来办。
“萧瑜,你弟弟的名字找到了,在中央航校第六期的入学名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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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一二八事变中,中国遭遇日军大规模空袭,国府终于意识到制空权的重要性,于是在原中央军校航空班的基础上,择址杭州东郊古镇笕桥,扩建为中央航空学校,广泛招生,培养空军人才。
萧瑜被一名航校教官引领在接待室内等候着,她坐在窗边,能清晰的听见不远处飞机引擎轰隆隆的声响,那是校内学生正在练习飞行和战斗技巧。
她想起方才一进校门,就在最显眼的地方矗立着的那座石碑,上面书写着中央航校的校训:
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的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她下意识的眉峰微颤,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洋烟,摸遍全身却没有摸到火柴,就只好把那根烟揉攥在手里,十分用力。
不一会儿,门外走来了一个年轻人。
他不过十八九岁,一身作训制服,又高又瘦,短短几个月的训练把他的皮肤晒得略黑,额头上还有来不及擦干了汗水。他冲她咧嘴一笑,好似炎炎夏日正午最热烈的阳光,朝气盎然。
“姐姐!”
萧瑜起身,冷着脸走过去:
“萧珏,你——”
话音未落,就消失在了还沾着阳光焦灼味道的怀抱里。
萧珏大步迎上来,将她用力的抱住,又是欣喜,又是难过:
“姐姐,我们很久没见了。”
萧瑜愣怔,握紧的拳头松了几分,褐色烟叶就这样悉悉索索的从指缝间漏出来。
转眼间当年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就长成了如此高大的少年,萧瑜的头被他按在胸前,颇有一种茫然的陌生感。
他终于松开了她,双手捧着她的脸,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端详着她,笑着说:
“姐姐你一点也没有变,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你坐在窗边,我走过来时看见你的侧影,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世上只剩下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当年若不是姐姐在萧府里一直护着我,我也不会活到今天,现今我终于长大了,不用姐姐替我操劳费心了,我终于敢回来见你了。姐姐,这些年来,我真的很想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情真意切将萧瑜的一腔怒火消散殆尽,如同泄了起的皮球,只剩干瘪的一个壳子,分外可笑。
萧瑜无奈:“说完了没有?”
萧珏识趣的松开了手,又笑了起来,“没有没有,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姐姐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话都叫他说了去,让萧瑜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阔别多年姐弟重逢,固然感慨万千,可萧瑜还没忘了正事,她板起脸看着他:
“不要妄图转移话题,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糊弄过去!你就这样瞒着我一声不吭跑回来算什么?”
“我知道这回是我冲动任性,可这亦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萧珏正容道:
“我想说的话已经都写在信里了,姐姐,国家危难之际,我做不到无动于衷。我身边有很多华人朋友,同学,我们虽然远在异国他乡,但仍旧时刻都挂念国内的消息,我看见报纸上报道三三年长城保卫战,军人们衣衫单薄,武器匮乏,挥舞着大刀拼敌人的机枪,以血肉之躯对抗日军的坦克,军力悬殊,只能尸山血海的往上填,这是怎样一种无谓,怎样一种可悲?姐姐,我一想到,千里之外的祖国,生我养我的故土,是这样一群人在拼死保护,我就一刻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