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在林梢
“好,你发过誓了!”她说,把面颊躲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我没哭,是露水。夜晚的海面都是露水。”她的声音好柔美好柔美。“我想睡了,别吵醒我!”
他用外套把她裹得紧紧的,抬头望着天空的星辰和明月,他胸中那十万人的合唱队又回来了,又开始高歌,开始奏乐了。远远的海面上,日出前的第一抹微曦,正像闪电般突然从海里冒出来,迅速的就扩散在整个天空里。
12
“丹枫,”亚萍坐在咖啡馆那舒适的靠椅中,用小匙不住的搅着咖啡。她微皱着眉,满脸的不安和烦恼,用急促的语气说:“你不要再追问了,好不好?你瞧,你回来都半年多了,这半年多难道你始终在追查这件事吗?”
“是的。”丹枫斜靠在椅子中,隔着玻璃窗,望着窗外那初夏的阳光。玻璃窗上,垂吊着一排珠帘,她用手指下意识的摸索着这些珠子。“我告诉你,亚萍姐,我始终没有放弃去找这个谜底,可是,我现在已经走到一个迷魂阵里去了,我没办法把所有的事拼拢来。像一块分散了的七巧板,我无法把它们拼完整。亚萍姐,你一定要帮我解决几个环扣。”
“我说过,我早已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不,你并没有都告诉我!”
“或者,我知道的也并不确实,”亚萍逃避的说:“我后来和碧槐也没来往,许多资料都是听来的,是同学间传说的。你知道女人们在一起就是胡说八道,其中很可能都是揣测的故事。”“这倒可能。”丹枫深思的说。
“你为什么不放弃?”亚萍紧追着问:“人都死了两年半了,你一直去追究谜底干什么?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不放弃?”“因为——”丹枫坐正了身子,正视着亚萍,她眼中流露出一种无奈的、真挚的、近乎求助的光芒。“因为这件事对我越来越重要。”“为什么?”“我——我——”她吞吞吐吐的说,终于坦白的凝视着亚萍。“我爱上了那个男人!”
“谁?”亚萍惊跳了一下,面色陡然发白了。
“你已经猜到了!”她直视着她,清楚的说了出来:“江淮。那个大出版家,那个几乎做了我姐夫的人!”
亚萍像是忽然中了魔,她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她,好半天都不说话。然后,她把小匙丢在盘子里,把咖啡杯推得远远的。她猛然间发作了,带着那女性善良的本性,和正直的本能,她叫了起来:
“你昏了头了!丹枫,全台湾的男人数都数不清,任何一个你都可以爱,你为什么要去爱他?你的理智呢?你的头脑呢?你的思想呢?你怎可以去爱一个凶手?”
“凶手?”丹枫哑声叫:“你终于说出这两个字来了!凶手?那么,他真的是个凶手了!”
亚萍惊觉的住了嘴,她瞪大眼睛,被自己所用的字所吓住了,丹枫也瞪大了眼睛,近乎恐惧的看着她。于是,好半天,她们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最后,亚萍先恢复了神志,她慢悠悠的抽了口气,颓丧的说:
“算了,算了!别谈了。我不应该用这两个字,这样说其实是不公平的,你姐姐是死于自杀,又非谋杀。我只觉得他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他而死,他难逃其咎,如此而已。反正,事过境迁,或者这江淮真有可取之处,才令你们姐妹都为他倾倒。我不说了,我不要再中伤他!”
“亚萍,你要说,或者你还来得及救我!”
“救你?”“是的,如果这男人真是可怕的,告诉我,让我能防他,让我逃开他!亚萍,你相信鬼魂吗?”
“怎么?”“前不久,我梦到碧槐了。我知道那是个梦,但她栩栩如生的站在那儿,她叫我走,叫我回英国去,叫我逃开江淮!她一再叮嘱,一再重复……醒来时,我还觉得她站在那儿。我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亚萍姐,你想,会不会冥冥中,真的有神有灵魂?会不会姐姐真的托梦叫我走?哦!”她沮丧的用手支住额:“我真的想走,只要我知道整个的谜底,我马上回英国去!”亚萍怔怔的坐在那儿,怔怔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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