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箴言颔首,手握那张结果单,指节紧绷着,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眠眠呢?”
“昨天晚上见过你,让我哥带走了。”
小孩子不适合长期待在医院。
他轻嗯了声,又没了后文,房间一时陷入静默。
最后是程安好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地问他:“许箴言,你不解释一下?”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想演苦肉计?还是想一命换一命?”
他笑容苍凉,干涩的唇艰难蠕动,低声反问,问她也问自己。
“一命换一命,你就能不计前嫌吗?”
“而且,不也没成功吗?”
听他这样自暴自弃的态度,程安好毕竟在医药领域工作,与生命打交道,职业习惯和私人情感让她忍无可忍。
她伸手,推了他一把,却不想,从前坚硬挺拔的身躯变得这样弱不禁风,她轻轻一推,他皱眉,吃力地背靠床头,鼻息微重地喘气。
程安好指尖微颤,仓促收回。
“许箴言,你病得不轻!”
他不语,身体缓过刀口的疼痛,再次对上她的眼,一时恍然。
“离婚协议书签好带来了吗?”
听他说出这句话,程安好心一沉,望着他,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抱歉,走得太急,忘了,我这就回去,把它带过来。”
“许箴言,我发现不是你病了,是我。”
“我有病才急急忙忙从南方赶到北方,特意来看你这幅不欢迎的嘴脸。”
说完,她转身,甩门而出。
她紧抿双唇,面色沉郁地准备离开时,一直在坐在门口守着的乔芝月拉住她。
“小程,别走。”
“我知道,之前我跟阿言他爸做了很多错事,但那些,不该许箴言去承受。”
“你不知道,他这些天有多难过。他想见你,又怕你见到他会难受。”
“他一直是闷声不吭但很有担当的孩子,他要是故意说了伤害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这些天我看得明白,他那是故意逼自己推开你,明明刚才第一眼看到你,他整个眼神都亮了。”
“你别走,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只替儿子着想也罢。我真的怕,怕你就这么走了,他又跟以前一样。他现在的身体,再来一次,绝对在死门关里出不来了啊。”
乔芝月弓着腰,紧握她的手,眼泪在她苍老的脸上肆流。
程安好停下脚步,透过虚掩的门缝,望着病床上瘦得只剩躯壳骨架的人,微弯背脊,孤独地望着窗外,始终不肯朝向这边,面对他刻意制造的别离。
***
中午,她在程天骄B市的出租房里熬了他现在能吃的绿豆粥,一手牵着眠眠,一手提着保温桶,来到医院。
他看到她时,苍白的脸木然了几秒。
眠眠冲过去,小手挂在他脖子上。
“不行,他刚动完手术,别对他使劲。”程安好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眠眠摸摸他下巴一夜冒出的胡渣,大眼淌儿着的水光,瞬间溢出来。
小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密斯死了,爸爸你不能死。”
许箴言身子一震,因为这个意外的消息,他惨淡无光的眼里又添了分悲伤。
他先是看了她一眼,低声安抚一句:“我没事。”
眠眠不重,就算突然跳到床上来,他也没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然后,他温柔摸了摸眠眠的小脑袋。
“爸爸不会死。”
他还在输液,右手的留置针未取,不方便吃饭。她只好抱着保温桶,一勺一勺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