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犀觉得肩上的力气加大了一分。
涛声喧天,盖在说话声上面,他们索性不再说话。
数日后,普拉多开进市中心一处机关小区。
这个地方何犀认识,从前她高中德高望重的老校长就住在这儿,她还来补过课。
“尤叙,我来过这儿,在这栋楼补了一年的课,”她隔着车窗指向边上那栋居民楼,“暑假还经常在那个亭子里吃冰棍。”
他拉了手刹:“什么时候?”
“我高二,你应该高一。”
尤叙似笑非笑,解开安全带:“我家就住这栋楼。”
“天呐,我们该不会见过吧。”
“我想想。”
“别别别,我那时候有点儿胖,你可千万别记起来。”
上了楼,这事儿变得越发恐怖——何犀补课的那户就在尤叙家楼下。
楼板隔音不好,当年上课时,他们时不时就能听到楼上的脚步声。
那也就是说,许多年前,何犀就听过尤叙的脚步声,就隔着一个天花板感知过其存在。
他们或许还曾在楼梯上擦肩而过。
不过这样说起来就有些玄乎,毕竟在一个城市里生活的人,说不准早就有千百次轨迹的交错。
敲门前一刻,何犀还在跟尤叙强调:“这是缘分,知道么?缘分!”
门开得很快,就像里面的人早就抓着把手一样。
尽管何犀的存在给了尤叙回家的动力,他也提前给家里发了消息说要带女朋友回来,可他依旧隐约忐忑,不确定将何犀带进他所认为的沼泽是否明智。
开门的是尤父,眼神依旧严肃,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其中似乎还多了一份谨慎。尤母做菜做到一半,匆匆从厨房快步走来,腰间还围着小花围裙。
何犀一眼就觉得尤母是个美人,骨相皮肤皆是。尤父则莫名长得像斯-大林。
“叔叔阿姨好,我叫何犀。”她笑得灿烂而节制,昨夜里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的结果。
尤母眼角的纹路呈流波:“你好,尤叙跟我们说过了,快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尤叙观察着其父的反应,生怕场面失控。
然而之后的发展出乎他意料的顺利。
“阿姨,您在做什么菜,需要帮忙吗?”
“还有一道菜就好了,你去参观参观,不用帮忙。”
何犀看了一眼切到一半的材料,又注意到尤母手指上的创可贴,问道:“我来给您打个下手。”
说着便迅速洗了手接过菜刀,娴熟地切好菜归在盘子里。
尤母细察其动作:“小何,你平时经常下厨?”
“对,我还挺喜欢做饭的。”
“嗯,挺好。”
就那么一个多小时,尤叙突然明白了他们家从前问题的症结之一——安静,极致的安静。
往日席间除了些正儿八经的日常叮嘱,他们仨几乎没什么轻松话题,所以总是沉默。
何犀有点像学校里的午间广播站,不过是交互式的,什么都能聊,还特会做反应。
尤叙难得看见他爸笑,倒还挺慈眉善目的,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变得慈祥,还是何犀说的话他正好爱听。
他爸甚至还给何犀夹了个鸡腿,这待遇他从记事开始就没受过。
吃完了饭,何犀拉着尤叙要去看他阁楼上的那个房间。
等二人上去了,尤母问尤父:“你觉得怎么样?”
尤父喝了口茶,点头道:“不错。”
“本来见到人之前,我只想着无论怎么样一姑娘都成,有就行,至少他愿意带回来,”尤母望着楼梯的方向,“现在感觉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