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美蘅,你愿不愿意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我问。“去看小凡。”我背脊上有股凉意,那个我从没见过的女孩!那个长得像我的女孩!那个精神失常的女孩!我确实想见见她,基于好奇的本能。但是——有什么不对?
“她——怎么了?”“不知道,医生打电话来,要我去一趟。我想——她不大好了。”我从衣橱里取出了我的风衣。
“我们去吧!”我们下了楼,老刘已经把汽车开到客厅门口,上了车,车子开出翡翠巢的大花园,驰向石子路,转到柏油路,往下山的方向走。没走多远,车子转向一条岔道,又开始上另一座山。我想起石峰告诉过我,小凡的医院离翡翠巢并不远,果然,车行不过半小时,我们到了。
这只是一家小型的私人医院,有个很宽大的花园,铺着草皮,中间是栋四四方方的、二层楼的建筑,大约有十几间病房。也是倚山而造,倒是养病的好地方,大门口竖着一块牌子,写着:“心安精神疗养院”车子一直开进花园,停在医院门口,一个白衣服的护士小姐迎接着我们,她投给我好奇而诧异的一瞥,对石峰恭敬的点了点头,说:“石先生,我们院长正在等您。”
我们走进了院长室,那位院长的年纪并不大,大概四十岁出头,戴着近视眼镜,整洁而给人好感。石峰担忧的望着他,没有经过任何一句客套,立即问:
“小凡怎么了?”“噢,石先生,您坐下谈。”院长递给石峰一支烟,沉吟的说:“小凡目前没有什么,以病情来论,她在进步。”
“你是说——”石峰不解的皱起眉。
“你知道,石先生,”院长深吸了一口烟:“我对小凡的病,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方法,我一直不死心,像她这种病例,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不治。近来,小凡确实有了进步,你记得她以前不肯穿衣服,抓住什么就撕烂什么,现在呢,她喜欢穿衣服了,也不再撕东西,最可喜的,是一桩料想不到的奇迹……”“怎么?”石峰焦灼的问。“她近来常常独自坐着,彷佛在想什么,一坐就好半天,也不打人了,也不砸东西,从来没有这么乖过,有一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居然说出一句:‘冬冬在哪儿?’”
“什么?”石峰惊喜交集:“你是说,她的意识在恢复?”
“很可惜,那只是昙花一现,马上她又神志混乱了,近来,她就好一阵坏一阵,她的意识在半朦胧的状态里,我几乎怀疑,她常有一刹那的神志清晰,这样下去,如果能再继续治疗一年两年,说不定她会好转,也未为可知。但是,我请你来,并不是为了这个。”石峰用疑问的眼睛瞪着他。
“小凡在精神病方面,虽然有了进步,但是她的生理方面的病症,我却无能为力。我昨天又给小凡做了一次心电图和静脉压,石先生,小凡恐怕挨不过这个冬天!”
“李院长!”石峰惊喊。
“她是先天性的心脏病,这种先天性的心脏病比遗传的精神病更加可怕,她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
石峰脸色苍白,转开了头,他喃喃的自语:
“受诅咒的家族!”李院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所以,我要请你来商量一下,是继续把她留在我这儿好呢?还是把她转到普通医院的心脏科去好?”
石峰默然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猛抽着烟,那一口继一口的烟雾把他整个的脸都罩住了。半晌,他抬起头来,那对眼睛里带着深沉的痛楚。“你认为——”他说:“她的心脏病有没有治愈的希望?”
李院长摇了摇头,说:
“我认为没有,但是我不是心脏科的医生。”
“我懂你的意思。”石峰说:“那么,你认为她能送普通医院吗?”李院长犹疑的看看石峰,又摇摇头。
“我没有把握,她发作起来是很可怕的,你知道。伤害别人的可能性还小,伤害自己的可能性大,除非你从早到晚雇人看着她。”石峰又沉思了片刻,决然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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