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投进来的阳光,将她乌黑的头发晒得有些金黄,她穿着棕灰色的薄呢外套,一条深蓝色的修身牛仔裤,一双锈红色的短靴子。
她捧着琴谱转过身来,因为她背着光,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他知道,她有一张小小的白净的脸,五官生得秀气。
他讶异又惊喜地问着,“你怎么来了?”
她下巴朝一处扬起,示意着餐桌上的花瓶,“给你送花。”
紧接着,汤奕可忽然说,“等一下,对不起。”收音师放下吊杆麦克,随着她的目光一起望向导演,她不确定地问,“是不是太傲慢了?”
第30章
她与顾顺林导演探讨这个角色之时,他说,在他的想象中,她要不动声色,不冷漠,不热情,仿佛荒草丛生、沉寂已久的花园中,悄然盛开的一朵玫瑰花。
而男主角,就像是这一座花园对面的住客,日复一日的,对着荒寂的花园练琴、吃饭、读书,再练琴,他的生活与花园一样,有着外来者不屑入侵的平静,然而,某一日晨间,他伫立于窗户前,久久不能回神,因为他发现了那一朵玫瑰,瞬间被她忧郁、坚韧而自由的美丽,深深吸引住。
起初,他只是隔窗而望,后来忍不住走进花园中,轻柔地抚摸她,但不能摘下她带回家中,这样会使她隔日就凋谢,他想为她搭建一个温室,却担心还没有完工,她已枯萎。于是,他为她搭上一把伞,但愿可以减少狂风暴雨,对她的伤害。
他的小心翼翼,使她心生怜悯。
说到这里,汤奕可不太明白,为什么是怜悯?如果非得是怜悯,她这个必然要枯萎的人物,不是更值得可怜吗?
顾顺林说,“前头我说的,是你要塑造的人物气质,和他对你的情感由来,至于你对她的情感,你可以这么理解——也许在他的生命中,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她因为什么离开了,不再出现了,所以他勾勒出这么一个人来,安慰自己她没有离开过。”
听完他的描述,汤奕可就明白这个剧本不是那么容易演绎出来的,既要将故事讲完整,又不能揭穿所有的悬念,留出遐想的余地,还要做到轻拿轻放,不会让观众频频看表。
汤奕可暗生悔意,要是早知道剧本的全貌,大概她是不会接的,就像周嘉树说的,一部不记票房的电影节广告片,演得好,对于口碑没有太大的帮助,演得不好,就要被人拎出来指摘,他们的付出远远大于收获。
一开始就猜到是个坑,也心甘情愿往里跳的周嘉树,此刻走到了餐桌前,给她建议说,“如果你走到这里来,然后拿起花瓶说‘给你送花’,会不会好一点?不然,你就不要回答,另起一个话题。”
顾顺林导演走来屋子中间,来回扫他们一眼,然后望着她说,“要不你就提乐谱的事儿,不用回答他。”
汤奕可说,“我不应该主动,我还是走到那里,拿起花瓶跟他解释一句,这样感觉好点。”
顾导点头,“来吧。”
在这个镜头重新开始之前,她无意间跟周嘉树对上目光,他脸上无甚表情,然后闭了下眼,将脸扭到了别处,故意展示着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的情绪,惹得她低头掩饰突如其来的笑意。
今日上午来到拍摄现场,她可以感觉到周嘉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期望与她有眼神交流,但是她都无视、躲开,他就不开心了。
实际上,她是因为紧张,心中有鬼,才想要逃避片刻,不影响她进入角色。
场记打下板子,汤奕可放下琴谱,走来餐桌前,稳稳地端起玻璃花瓶,用她柔和的声音说着,“我买了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