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马扎,柴灵秀点了一根烟,问了句:「咋没看见大哥们?」
马秀琴斟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她,说道:「伯起给大队去了电话,说今儿个车坏半道回不来了。」
把水杯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柴灵秀惊问道:「这道上这么滑还出车?」
马秀琴有些无奈地说:「他说这两天联系上一大活儿,就忙这几天,得给人家盯着!」
柴灵秀拉着马秀琴的手,安慰道:「他赵大跟个拚命三郎似的,出国三年回来还这样儿,钱都让你们挣了!」
马秀琴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明年得翻盖房吗,眼瞅着焕章再有个一年多也就差不多毕业了,别说高中和中专,要是能考上技校我就念福星了,哎!哪如香儿学习用功,争气啊!」儿子已经脱离管教不是一天两天了,马秀琴都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变成的这样儿,让她觉得母子二人之间的话题变得越来越少,似乎都有些陌生,而且马秀琴现在对儿子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闻听此说,柴灵秀也摇起了脑袋,缓缓地,耐人寻味地说:「什么争气不争气的,你别看焕章在学习上让你们挠头,别的地界儿未必不如人意,反正我就觉着焕章比香儿浮沉儿,哪像他,总让我提心吊胆!」
叹息了一声,柴灵秀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西屋方向,始终也没看到儿子出来,来时的火气冲冲渐渐变得淡了,被那一道厚实的帘儿挡着,心揪成了一处。
好不容易从裤兜里捻出了二十块钱,又心生气恼:「躲躲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儿子把人家打成了那样儿又不知他己个儿有没有受伤,柴灵秀的这颗心就跟悬在了半空,不得不狠狠地嘬了一口手里的香烟来缓解那股难受劲儿。
见柴灵秀拿钱出来,马秀琴不知她要干啥,疑疑惑惑的就听柴灵秀说道:「你把钱给他,他要在你这躲着我,由他,人无信不立……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没有个担当就不是我柴灵秀的儿子!」
这话不光落尽马秀琴的耳朵里,同时也传进了西屋正在躲避着柴灵秀的杨书香的耳朵中。杨书香的心里咯?一下,嘴巴半张,几乎是瞬间便把牙齿咬了起来。
妈肯定知道了今儿个发生的事儿,不然她绝不会跟我说出那些个话。杨书香有心想要起身尾随而出跟她解释,又怕妈妈见到自个儿脸上有伤心里别扭,一时间眼神黯淡,脑袋一耷拉,愣在了那里。
马秀琴捏着毛衣不停滴搓着,见柴灵秀一张俏脸冷冰冰的,赶忙圆场:「小孩子之间玩玩闹闹,不妨事,香儿你……」。
「秀芹姐,你就护着他吧!」不待马秀琴说完,柴灵秀又撂了一句,也无心再待下去,临出大门前儿她站在院子里,隔着西窗又看了一眼儿子,她看见了杨书香扭头张望,一时间心里难受不想看他,转头走了出去。
雪霁,弯月便又挂在了天边,四周却仍旧黑不隆冬。柴灵秀走向西场下坡,过了小菜园,脚下咯吱吱的声音始终响在耳边。朔风在这三角坑吹刮起来极其猛烈,彷佛要撕扯一切,连两旁的树木都跟着一起张牙舞爪,叫嚣起来。
进了西角门,柴灵秀甩手把门一关,?当一声别死了,走进自个儿的屋里,看了看时间,八点来钟,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往常还有点瘾头子,今个儿却不知里面演的是啥,当她听到那首千王之王几乎能哼出调来的歌儿时,柴灵秀下意识地吆喝一声香儿该睡觉了,没人回答她,还想再喊一声,这才意识到儿子没跟着回来……
送走了柴灵秀,把门关上,马秀琴小跑着来到了厢房里头,炉子上煮着的醋早就滚开了,端着盆子跑回屋里,又从柜橱踅摸出白矾,走进自个儿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