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辙。”
“嗯。”易辙轻轻地应道。
“疼么?”许唐成问。
易辙摇了摇头:“不疼。”
许唐成把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过头来看身旁的人。很久,才再说话。
“高三了,不用学习吗?”
易辙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其实他成绩并不算差?还是说他不喜欢在学校呆着?
许唐成没等到回答,又问:“想过考大学吗?”
易辙一愣。
大学,这是高三老师最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甚至,在他们升入高三时,老师让他们每人在树叶形状的便利贴上写下一个志愿,贴在教室侧面的墙壁上。那里贴着一棵大树,承担着全班人的志向。
易辙没写,也没贴,还因此被班主任叫去好一顿训。不过易辙全程都在欣赏办公室窗户外的那只笨鸟。
“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家里,就可以考远一些,你不是一直都很想你的爸爸和弟弟吗?那你可以考到上海去。如果你想了解各个大学,了解各个专业,我可以讲给你听。”
许唐成终于卸下了紧绷的神情,他看着沉默又茫然的易辙,伸过手去,拍了两下他的大腿,以商量的口吻问他:“还有不到一年,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以后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好么?”
喜欢的生活。
其实,易辙也曾在趴在课桌上休息的时候,听过班里的同学谈论大学和那些五花八门的专业——想学医,但是爸妈说太累太苦了;想学金融,因为挣钱多;爸妈想让我学个工科,因为有技术在身上,是别人都抢不走的……
别人热热闹闹的谈论,有时也会给易辙一个错觉——好像谁都在被期待着。
第三章
易辙不擅长的事情有很多,而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别人说话。
车厢里一直很安静,安静到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肩膀的伤是怎样一丝丝慢慢地疼起来,缠绕着疼到心里。
“易辙。”
久未等到回答,许唐成便又轻轻唤了他一声。易辙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许唐成总是耐心的,就像现在这样,有好几次,他都是叫一声他的名字,然后温声说……
“说话。”
车内没有开灯,两人之间唯一的光源,就是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的光。很暗,很隐秘,但易辙却觉得许唐成的脸在这样的打光下格外清晰。他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无意间,食指碰到了裤子上在方才打斗中被划破的裂口。碎絮绵软,撩拨着嵌了指纹的指尖。
“好。”
只用简单的一个字,易辙就回答了许唐成那个其实很复杂的问题,轻轻巧巧地,为这一晚的谈话画上了句号。
许唐成不确定他今晚的劝说算不算成功,但车子停在路口时,他留心去观察易辙的表情,看到他面色平静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应该是听进去了一点吧。
将近凌晨两点钟,他们回到了家。上楼时,许唐成还在轻声重复着方才护士的叮嘱。易辙老实地点头,在家门口与他道别。但当他把手伸到兜里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根本没有家里的钥匙。
许唐成已经把门打开,他拔下钥匙,转过身,看到易辙有些尴尬地立在那。
“没带钥匙?”
应该带了吧。其实易辙也不确定,到底是自己没带还是刚才打架时丢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嗯。”
“向阿姨在家么?”话问完,想到现在的时间,许唐成又撇撇头说,“算了,来我家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