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丽华口气不太好:“这半晚上怎么还不睡?”
方文秀走过去,拉了梳妆台下的矮凳在她对面坐下,两人挨的很近膝盖碰到一起,严丽华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方文秀伸手把她敞开的睡袍拉到一起,顺手把带子给她系上才慢悠悠的说:“妈,咱两得谈谈。”
严丽华把手里的护肤液扔在床上说:“什么事?”很烦躁的样子。
方文秀没急着说话,回身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把指甲刀,把严丽华的脚捧到膝盖上:“妈,我给你剪剪指甲。”她说。
严丽华那个别扭,拿脚踹她:“不用你剪,我明天要去做指甲的。”
方文秀按着她,埋着头:“妈,别这样。”她的声音闷闷的,严丽华就忽然不动了。
方文秀慢条斯理的给严丽华修剪着她脚上新长出来的一点指甲,严丽华两手撑在后面浑身绷得僵硬,一点都不舒服,方文秀埋着头看不见她妈的样子缓缓的说:“妈,我今天去爸的公司了,摊子铺的挺大,你要不要去接过来?”
严丽华绷得额头冒汗,一缕头发粘在脸上,她腾出一只手扒拉开头发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说你养我吗?”
方文秀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抽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腰后面,坐回去又抱着她的两腿给她屁股挪了挪:“坐好。”
严丽华别别扭扭的坐着,方文秀给她换了一只脚接着说:“妈这是把公司交给我了?”
严丽华安静的沉默了一会说:“你舅舅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别去争,你表哥也说不行就把公司的股份让出去一些,要么给赵正生要么到外面去找个经理人回来,好歹等你读完大学再说,可我就觉着公司放给别人几年,等你毕业了还剩多少是自己的?我又看着你急吼吼的就把丧事办了,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我心里正乱着,主意没拿定。”
方文秀抬头笑看着她妈:“妈,我以为你这些年都待傻了。”
方文秀本是一句玩笑话,严丽华却忽然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慢慢的浮现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消极又夹杂着一些自卑,她说:“你也是这么看我的?难道我就没有权利让我自己活的的好受一点?”
方文秀一愣,说实在的她真没觉得严丽华活的就好受了,但她不能说出来。
严丽华把脚从方文秀的怀里抽出来,把枕头扔回床头,她自己一边挪过去一边说:“我不愿意看见他们,庄锦蓉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半辈子,当年我生你哥的时候,你爸还在她那过夜,你爸跟她二十多年了,一直护着她,赵正生从来就没有看的起过我,你爸的公司刚有起色就是听了他的把我弄回家的,老孙就是个和稀泥的,我跟你爸最后闹成那样他也没有正经说过一句人话,我也是跟他们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可他们让我憋屈了半辈子我又能怎么样?我能教着你恨他们,让你给我报仇吗?不能,我都五十了,干不动了,也不想再跟他们搅和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严丽华很消极的消极情绪又把自己缩回一个静止不动的状态,方文秀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曾经下过决心要以没有底线的宽容来爱她,但是她也如旁人一样已经不知不觉给她的形象下了一个定义,她轻声的说:“妈。对不起。”
严丽华看了她一眼,申请麻木,方文秀挨过去,坐在床头厚脸皮的拉起她妈的手,耍赖说:“妈,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严丽华没吭声,但还是给了她一个眼神,方文秀摸出带过来的纸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今个从我爸保险柜里拿的,我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门面房,你收着以后这些都要升值的。”
严丽华扒拉那些房产证:“他盖了这些年房子,攒了这些倒是不稀奇。”
“还有你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爸还有些存款和股票什么的,我明天让人给你去过户。”
严丽华手上顿了顿说:“都给我,你自己不留一点?”
方文秀说:“以后我挣得钱都给你,咱家的钱以后都归你管,妈你可要管好了,至少每月得给我点零用钱,我爸每个学期还给我十万呐,你不能把持的太严了。好歹我以后出门兜里得给我装点钱是不?”
严丽华笑了一下,心里软了一下她抬头说:“你行不行啊?要不按你表哥说的吧,你老老实实的把书念完,方家反正没男人了败了就败了吧。”
方文秀见气氛松了些也就笑着说:“我肯定行,我奶奶给我算过命,你还记得我爸村里西边那座山上那个邋遢道士吗?“
严丽华点头:“记得,那个人你奶奶特别尊重他。”
方文秀说“他给我卜过卦,说我命里财库丰盈,多少钱都能挣到。”
严丽华看着方文秀笑了笑,因为她提到了她奶奶不知道让她想起了什么,笑容带出点温和,低声的说:“你奶奶说什么都总是准的。”
方文秀知道她妈很信她奶奶的话,她奶奶生前是在家居士,活到八十高龄自然而去,一生不予人结怨,非常的有威望,只是她没有说的是当年那老道士给她卜卦,奶奶听了并不高兴只是告诉她:不要被功名利禄骗了,本分最要紧。而且那个卦还有后半句:她这一生钱财无忧却情债难还,半生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