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热衷于八卦的学生早就打听清楚了,三三两两路过他身边各自分享着各自打探到的消息。
“物理竞赛那可是大事,咱学校一共就去了俩。”
“好像是一高三的,还有一高二的,也不知道拿了什么名次。不过我看这次横幅的数量,名次应该挺靠前。”
“我邻居家朋友的发小就在高二那班,当初就说他们年级有个万年第一,可别竞赛也是个第一吧。”
“那应该不至于,全国竞赛得多难啊,据我所知别说咱二中了,整个南滨都是没有过的。得个前十就不错了!”
“也是,前十也挺风光。”
谁也没注意话题的中心之一就从一边路过。
顾宴清听着太阳穴发胀,他这些天起初还在梁溪面前装模作样,频率加倍地露个黑眼圈证明一下自己熬夜努力学习,试图给将来的成绩优异铺好大道。但竞赛成绩来得仓促,这压根不是临时悬梁刺股一下能解释得了的。
埋下的伏笔还不够多,他脚下步伐加快直往年级办走去。
方娟一向来得早,一壶养生茶泡下刚打算去年级大楼巡楼,就见顾宴清脚步匆匆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怎么了?这一大早的。”
顾宴清秉持一贯的疏离与客气:“方老师,我想问下门口横幅的事。”
“哦,你说那个啊……”
“您不是答应尘埃落定前暂时不宣扬的吗?”
“这件事怪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方娟放下茶杯,用眼神示意他坐,“是昨天校方下的决定。这两天上面有教育部门的领导过来视察,你这竞赛成绩的横幅一挂,给咱二中打宣传的同时不也能宣传下你自己么。喜事!”
“撤不了么?”
“撤了做什么?还准备多挂一段时间呢,等下周清北那边招生办过来设点,还得给你挪到顶顶引人注目的位置。”
一进正门的梧桐大道还不够高调么,下回难不成还要直接糊在南滨第二中学几个金灿灿的大字上?
顾宴清敛眉,知道在这件事上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他没出声,方娟倒是心情大好,还有余力跟他开玩笑:“这波横幅换下来,下一批上去的就是你被提招的喜报了。你也该骄傲一下,这种事别说南滨,全国能有几个。毫不夸张,老师现在就琢磨上到时候媒体的采访稿了。”
“……您先琢磨,我有点事先回教室了。”
顾宴清心不在焉,压根没听清楚方娟后面说了什么,找了个由头就往外走。
倒不是回教室,而是反方向又往校门口走。
他这一路上想透彻了,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想尽办法接近她也没有错。
错的可能是最初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方法而已。
退一万步讲,自从被梁溪发现他家其实在清水湾之后,顾宴清终于总结出一条成功的作战经验。
在被质疑“为什么”之前,先态度诚恳地解释“为什么”,当你自己主动说出一件事时和被他人质问时,立场是完全不一样的。
和玩狼人杀一样,恰到好处的自爆也能求得一线生机。
再加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想到蒋栋时常念叨的一句“女人心海底针”,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脑海闪过少女往日的一颦一笑,终于给自己躁动不安的心下了一剂定心丸:梁溪不至于,她不会的。
***
过了七点半,梁溪才姗姗来迟。
在这之前,顾宴清已经在心里排了好几遍腹稿,只不过无论如何做不到曾经面对任何事都有的胸有成竹。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抬手拽住了少女一截露在外边的皓腕。
不像大冷的天,两人还能借着宽大校服的遮掩,这一拖一拽肌肤相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梁溪几乎能感受到边上诧异的目光,惊得往后猛得缩了一下:“你怎么了?”
“有事想和你说。”
“那、那你能松手先么,别人在看呢!”
后一句压低了嗓音几乎以气音发出,顾宴清收紧手指捏了一下才放开:“嗯,你过来些。”
也不知道他什么事非得在校外说完才放她进去,梁溪跟着他挪到小门边,目光自然下垂落在自己还发烫的手腕上:“什么事?”
“能先答应我,不生气吗?”
“不能。”少女言之凿凿,“一般这么说我后边准得生气,答应不了。”
“好,答应不了也得先和你道歉。这件事是我的错,没有考虑清楚,对你撒了谎。”
“嗯?”
“我其实……成绩没那么差。”
顾宴清语气平和,每说一个字目光都死死钉在梁溪脸上,观察她细微的变化。
她的眼神有一瞬闪烁,随即偏过头朝着校园里热闹的光景望了过去。
红色横幅半挂在梧桐树间,几个帮忙的校工师傅还只系上了一个尾巴,半截红色绸带软绵绵躺在地上,被风吹出一阵一阵波浪形。
漂亮的瞳仁里倒映出横幅尾端尚可以辨认清楚的金黄色大字
——竞赛第一。
梁溪想起那天在手机上看到的截图,自然而然把横幅上的讯息和永葆第一宝座的神话相融在一起。
这是知道兜不住了,提前自爆吧?
她露出无害的笑容,声音轻轻浅浅:“没那么差啊……那是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