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扬收回目光,扯着嘴角笑了笑:“几个意思?怎么就性命攸关了?你惹上什么麻烦了?”
问句一个接一个的抛出。
虽然尾音上扬,但梁溪可以确信程飞扬最后一个问题看似问句,但实质藏着的意思万分笃定,就是觉得她惹事了。
“没有。”她猛得摇头,“真没有。”
程飞扬抬起眉梢,意味深长地朝顾宴清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小姑娘不诚实,明明都得罪人家了还矢口否认。
他能得出这个结论也不奇怪,就刚刚不经意间那一眼,对方凌厉的眼神要是能化作刀剑,直接就给他俩来了个对穿过,危险气息骤起。
要不是六六惹事了,哪儿来的深仇大恨?
可梁溪不知道他已经脑补了这么多,一心只想着把人撵走。
眼看着校门外只剩顾宴清还不紧不慢地往这看了一眼,再怎么急躁也无济于事,索性破罐子破摔,对着支好的三脚架比了个耶:“拍吧,拍完滚蛋。”
程飞扬已经忘了初衷,被一提醒才想到自己是来拍照的,又低头捣鼓起单反。
梁溪靠在他边上,低声招呼了一句:“就拍一张,我上课来不及了。拍完就走,你都不知道,我们二中校风严谨,一分钟都不让迟到。”
她说完维持着举耶的姿势,后退几步,站到校门口的门框下勉为其难抽了抽嘴角。
对面没开闪光灯,程飞扬一脑袋猛扎下去,对着取景框半天也没见动一下。
她又偷偷回头找了一圈,视线范围内没见着顾宴清,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儿。
“好了没呀?”
梁溪提高音量问道。
“就好!”程飞扬说着直起身,揶揄道:“行了,改天洗出来了拿你家去。回去上课吧!嗳,对了,别惹事啊!”
“……”
顾宴清不在,梁溪懒得反驳,扭头就往校园里边走。
没走两步,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身后凉风嗖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
这一看差点儿把魂都掉了,顾宴清怎么还在!
他双手环胸,此时正好整以暇地靠着门廊柱看她。
刚才整个人都被柱子挡得严实,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身后确实是空无一人。
不知道刚才他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什么,少女仿佛被禁锢在了原地,脚底下挪不动半分。
“别惹事?”
顾宴清语调不明,每个字却都精准地压在她绷紧的那根弦上。
梁溪只觉得脑内上演了一出群魔乱舞般的交响曲,顾宴清的不动声色仿佛化为了弦乐嘈杂,率先铺开紧张恢弘的基调,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为鼓点,精准伴奏。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除了那一出交响乐,剩余所有细胞马力全开,齿轮咯吱咯吱地转动起来思考着对应之策。
“男朋友?”
嗓音偏上一句略显低沉,贴着耳廓就擦了过去。
不管是打听也好,自己亲眼鉴证也好,梁溪觉得顾宴清在她心底留下的印象其实很片面又带点儿矛盾。
说他打架很凶,这点没错。
又听说不太好相处,但她觉得并不是。起码在她印象里,顾宴清只是话少,还远远不至于到不好相处的地步。反而在某些时候,甚至能捕捉到一丝细腻的温柔。
但此时发凉的语气和冷峻的面容又让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点怀疑。
梁溪清了清嗓子,选择率先回答后面那个比较不伤脑子的问题。
“不是。”
“求而不得?”
“……”
听听,人言否。
这位学长的思想非常危险,男女之间怎么就不能抛开那些有的没的,让单纯的友谊遗世独立了?
不过,仔细一想,她和程飞扬的关系也没那么纯粹。
剥开友谊之外,他们还可以做父子。
她是程飞扬爸爸。
顾宴清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无奈叹气:“学长,我才16岁。你不觉得这早恋有点儿太早了?我现阶段的烦恼是到底上北大好还是清华好。”
她说完很合适宜地露出苦恼脸,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顾宴清语塞,“都挺好。”
“就——你知道吧。”梁溪迅速换了个话题,“我执勤这一周就记了你一个名字,还是你自己要求的。”
“嗯?”
“所以,他那个意思就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总有起迟了忘穿校服这样的事情发生。别抓着人不放。”见他神色疑惑,梁溪又重点重复了她兜这么一大圈子的原因,“所以叫,别惹事。”
她说着伸手摸了下口袋,掌心朝上把兜里藏着的东西举到他面前。
是叠成方块儿的一张纸。
顾宴清顿了下,“什么?”
“记你名字的那张纸,我偷偷撕下来了。就觉得——难得一次没穿校服什么的,也没关系。不想扣你行为分。”少女神色乖巧,透露出一丝小心翼翼,连语气都放轻了一些,“我刚来二中,又没什么朋友,不会惹事的。”
“……”
顾宴清抿着唇,表情严峻,但凌冽的气场却不可思议地消散了。
手心叠成方块的纸他没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梁溪暗吁一口气,指尖收拢又若无其事地装回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