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燕正沉浸在幸福中,刚才因为地段荒凉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了。此刻,她怀揣着噗通的心跳,俨然初嫁的少女。
音乐响起,夏一鸣像个训练有素的新郎牵起了她的手。他当然是训练有素,他结过一次婚了,而江飞燕的初次,是一次无知的私奔,在带团的途中认识了画家颜阳,带他回家一次,家人反对,她就随他逃了,拿着几件衣物,搬到他的租屋里,稀里糊涂地过起了小日子,最终,还是噩梦一场。现在,这场不大的婚礼,也足以让毫无经验的她手足无措了。她很紧张,不知道是该挽着夏一鸣,还是被他牵着?不知道是随着音乐缓慢地走,还是按照平常的步子向前走?
夏一鸣感到她的局促。暗暗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将那只出汗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臂弯。江飞燕会心一笑。
选择嫁给这个人,并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这次,她是经过多番考量和认真思考的。
认识最初,夏一鸣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不修边幅,有些邋遢,胡子拉碴,没睡醒的样子,说话也有气无力,仿佛是被人逼迫相亲一般,但被他所谓的大学教师的名号所迷惑,江飞燕虚荣心膨胀,想交往试试。几次约会下来,并没有太好的发展,不是去小餐馆吃饭,就是去偏僻的茶馆喝茶,所谈的话题,几乎都是自己三岁的女儿,和大学校园里的事。一个月下来,江飞燕有点打退堂鼓。就在她准备提出结束关系的那次约会,他随手送她了一件风衣,说天冷了,多穿点。江飞燕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衣服,心里也半推半就地犹豫着要不要接受他。那件土黄色胸口大堆领的风衣,是她无法欣赏的风格,回来试穿了一下,就扔在了衣柜里。入秋第一场大雨的时候,早晨天气奇冷,出门的时候,胡乱将那件风衣裹上身,没想到,在单位,迎来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同事狠狠的赞美,那个女孩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几乎能将江飞燕吃掉,她告诉江飞燕,Donnakaran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的。回房后,江飞燕特意上网查了那个商标,才知道,唐娜凯伦,是一个多么拉风的奢侈品牌。她终于明白了在《乱世佳人》里斯嘉丽因为瑞德赠送的一顶来自巴黎的帽子而对他态度大变的原因,没有女人能拒绝了代表无上虚荣无上宠爱的奢侈品,江飞燕也一样。因为这件价值不菲的奢侈品,她认为在夏一鸣的眼里,将她看得很重,一个男人的情感,也瞬间从地摊货跃为奢侈品的地位。她认定他是一个有情有义深藏不漏的闷骚男,她决定接受他。
音乐戛然而止,两人终于在台前站定,江飞燕这才发现,宽敞的大厅里,虽足有十几张桌子,但,他们的亲友,却只有五桌,而且有三桌是来自于江飞燕这边的娘家人,另外两桌坐得稀稀拉拉,都是男方亲友。
婚礼的规模,无形中又缩小了数倍。江飞燕心一沉,小声问道:“你没通知亲戚朋友吗?怎么才来这点人。”
夏一鸣脸上的肌肉僵了一僵,低声解释道:“我也没多少朋友。”其实要他怎么告诉她呢?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办婚礼,没请多少亲友,都是不想太过张扬,不想传到前妻的耳朵里,让她难过。
而江飞燕也顾不得难过沮丧了。婚礼已经开始,司仪也已上场。
司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一件大红的唐装,很是喜庆,走上台来,也器宇轩昂。谁知,一张口,令江飞燕大跌眼镜。那男子说一口地道的河南话,说得激情四射,乐在其中。
一场期待已久的婚礼,全然失去了温馨浪漫的气氛。江飞燕忍着不快,穿着租来的婚纱,和夏一鸣喝了交杯酒。婚礼总算告一段落,按照传统,接下来,她要去换一件旗袍,和夏一鸣一起给亲友们敬酒。
在换衣的空当,她将夏一鸣拉去质问了一番:“你在哪儿请的司仪啊?这什么啊?一口河南话,像什么啊?一点都不专业。”
夏一鸣笑笑:“都是我妈妈的主意。那是我老家一表叔,能说会道的,在农村经常给人主持婚礼,很吃香的。我看他讲得还不错嘛!再说,在婚庆公司请一个司仪,要花多少钱啊!这都是亲戚,不要钱。”
“你!”江飞燕正要找个什么词来骂他,恰巧,夏一鸣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他的脸倏得变了颜色。
“果果!何静说果果病了,急性肺炎,很严重,恐怕有生命危险。飞燕,我,我要去看看。”说完,不容反对,已经冲出现场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