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野坐在餐桌,耳机里刚好放完一篇完整的英文演讲稿,他关掉,懒洋洋地说:“遛了只兔子。”
“兔子?”梁素梅惊奇地“咦”了一声,透过窗户瞟了眼小区,自言自语说,“现在养猫养狗还不够折腾的,又开始流行养兔子了。”
岑野闭着眼,脑海里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演算过程,没回话。
吊灯打下一束刺眼的光,他身子微蜷,脚边阴影浓郁。
梁素梅从厨房出来,轻手轻脚地把汤放餐桌,离开时,忍不住叹了声气:这孩子可怜啊,父母光生不养的,现在又要闹离婚,赚再多钱给孩子有什么用,好好一个家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吃完饭上楼,月光穿过庭院,照在安静的卧室,映出书架上一排罗列整齐的SAT、AP等相关教辅。
岑野按下台灯,开始刷题。
三个小时以后,岑野将做过的还需检查的学校试卷装订好,放置一旁,起身接了杯水,等他喝完,书桌上要做的题已经换成英文封面的微积分和物理。
细微的沙沙声伴着秒针重新游走在笔尖,少顷,岑野打开书包,准备刷会托福换换脑子,翻了一圈却没找到,岑野此时才记起昨天托福班的课上了一半他就走了,没带资料。
时间突然就闲了下来,万籁寂静。
白日沸腾的喧嚣随着烈阳一同偃旗息鼓,蝉鸣微弱,岑野起身,打开窗,从扑面而来的夜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荷花香。
像午夜悄悄绽放的精灵。
时钟显示距离往常的运动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岑野静默地站了片刻,换过衣服,拿起篮球去小区的篮球场。
*
竹北一路小跑奔向路边,远远就听到赵美心笑吟吟的声音:“慢点儿跑,不着急。”
她脆生生应了一声,坐到副驾:“姨妈,你上班忙,以后不用接我了,我坐地铁回去就行,就两站地。”
“到家的末班地铁十点,你们高二后十点十分才下晚自习,赶不上。”赵美心发动车子,从包里找出牛奶递给竹北,“饿了吧?先喝点牛奶垫垫。”
竹北喝着牛奶,趴在窗口观察路标:“没事儿,我骑车也行,我腿长,骑得快,和坐地铁差不多,就当锻炼身体了。”
赵美心乐了,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咱北北是大长腿,全校的短跑冠军,男生都比不过。”
竹北没想到自己小时候的辉煌战绩还有人记着,一双灵动的眼瞬间弯成了月牙,谦虚摆手:“小学小学,都过去这么久了,您还记得呢。”
“怎么会不记得。”赵美心笑着看了眼竹北,神情微怔,正要开口,却听到竹北手机突然响了。
竹北低下头,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睛顿时一亮。
“喂——”她努力板起脸,慢吞吞接起,拖长音调,“打电话干什么?是谁之前说赶紧滚吧,没人和你抢网速了。”
“你以为我想联系你啊,切!”打电话的正是自小和竹北不对付的竹越,一口标志性的烟嗓又痞又拽,满满的都是熟悉的吐槽配方,“要不是看在你独自一人在外求学可怜兮兮的份上,我才懒得发来慰问,这不,我掐指一算,有人第一天去新学校铁定记不住路,说不定还偷偷哭鼻子了,啧啧。”
“谁说我记不住路!”竹北咬了下牙,果断否认,“你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该不会又被老师轰出教室了吧?”
竹越嗤笑:“这刚去新学校就出息大发了,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星期几?得,我猜你连我被你连坐得滚去住校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竹北飞快看了眼日历,这才发现今天是星期日——自家里决定给竹北转学后,没了保镖价值的竹越也被亲妈赵美兰毫不留情地丢到了学校,开启了苦逼的住校生活,而津阳一中管得特别严,住校生不能带手机,每周只有周日下午半天时间能放风。
“真查那么严?”竹北心虚附和,“那你岂不是马上就要返校了?”
竹越嗯了一句:“所以这通电话的珍贵性你心里有点数,别动不动就和你哥我抬杠。不说了,知道你还过得马马虎虎你哥我就放心了,挂了啊。”
见竹越马上要挂电话,竹北急了:“等等,咱妈呢——”
“喂?喂?你说什么?信号不好,我听不见。”竹越把手机扣到桌上,装模作样地扯了一嗓子,这才扭过头,对旁边凝神偷听的赵美兰嬉皮笑脸说,“妈,再晾她一会儿,这丫头走之前惹您发那么大火,这还没道歉呢您就给她台阶下,对比得我特别没有家庭地位。”
赵美兰眼皮子一瞪,揪着竹越耳朵教他认清事实:“小兔崽子还想要家庭地位?就你那二百五的分数我都不稀得说你,你妹多乖你多气人,她惹我十顿也赶不上你惹我一次,少废话,快问问北北在那过得好不好。”
“您怎么不自己问她——”竹越话没说完,疼得龇牙咧嘴,只好乖乖当传话筒,“喂,听得见吗,咱妈问你过得好不好——”
传话筒“尽职尽责”,脑瓜被赏赐了一招降龙十八掌。
赵美兰劈手夺过手机:“兔崽子给我滚一边去。”
“好嘞。”竹越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妈。”竹北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声音瞬间软了几分。
走之前因为转学的事俩人吵了一架,竹北脾气倔,坚持认为自己不用转校也能考上重点大学,而历来都顺着她的赵美兰却在这件事上出乎意料地强硬,说一不二,自作主张替她办好了所有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