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过多久,在即将剪到有些已经和血肉黏在一起的衣料时,岑野迟疑了。
医生已经准备好消毒,一抬头,见岑野愣着久久不动,上前,一边猛地一下撕下一边轻描淡写对竹北说:“小姑娘忍着点啊,有点疼。”
“嘶——”没忍住的竹北当场低低叫了出来,眼睛霎时蒙上了一层水汽,心说您撕都撕了,别和我马后炮了。
岑野立刻站起身,出声提醒:“您轻一点!”
“哟,小伙子心疼啊。”这医生也是个嘴碎爱八卦的,边给竹北清理伤口边笑着打趣俩人,说完,又瞧见俩人下意识看了眼对方,还仓皇地移开视线,忍不住乐了,“还好我这是医务室,要被你们老师看见,指不定就以为你俩真在早恋。”
竹北磕巴了一瞬:“没、没有。”
“哎哟小姑娘害羞啦。”医生笑眯眯看眼竹北,又看看虽然一语不发、但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的男孩,仿佛洞察了什么,意味深长说,“早晚的事儿。”
竹北注意力都在疼得刺骨的伤口上面,没听清,而一旁的岑野也一直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竹北,并未察觉医生都说了什么,倒是屋里另外一个打下手的女护士转过头,一脸疑惑:“什么早晚?”
“没啥。”等到给竹北处理完伤口,医生才直起身,丢掉一次性手套,又眯眼看着男生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孩出门,啧啧感慨,“等着看吧,这俩小孩儿肯定会在一起。”
“为啥呢?就因为这俩孩子好看啊?”是真长得不错,她在医务室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外形这么出众的学生。
“不。”医生一脸的高深莫测样,犹如一个混迹情场多年的高手,一语中的,“是因为他俩看对方的眼神。”
“啊?什么眼神?”
“没听过一句话吗,喜欢一个人时眼睛是藏不住的,你别看那个男孩子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眼睛可都一直在盯着女生看,那可是骗不了人的。”
阳光穿透了乌云,将医务室的喧嚣渐渐湮灭,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又亮堂了起来,终是没有下雨。
竹北脚尖一踮一踮地往教室走,见岑野一直绅士地扶着她一条胳膊,有点不好意思:“没那么疼,我自己能走。”
岑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那只轻轻托着竹北胳膊的手又稍微加了点力度,并未松开。
竹北只好由他去了。
所幸现在正是早读时间,路上并没有多少人,竹北生无可恋地蜗牛速度往教室挪,觉得此刻行动不便的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废柴,丢死人了。
更丢人的是她裤子还被剪掉了一块儿,而且岑野大概是有强迫症,洞口剪得四四方方的,连乞丐风都伪装不了。
竹北幽幽叹了声气。
岑野无声垂眸,沿着少女微微瘪着的嘴往下看了眼,蹙了下眉,随即收回视线,在和竹北走到一条长凳时,轻声说:“在这等我。”
竹北疑惑地“啊”了一声,见岑野已经疾步离开,只好在长凳上坐下。
五分钟后,岑野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件外套。
竹北正要站起,就感觉自己被岑野轻轻按回了凳子上,下一秒,她看到少年径直弯下腰,将衣服从她背后绕过,小心翼翼地系在了她的腰间。
他没使劲儿,骨节分明的两只手分别攥着外套的衣袖,像是怕碰到竹北,又像是怕系太紧,只是松松打了一个结,就松开。
紧接竹北听到岑野说:“这样就能盖住了。”
原来岑野拿衣服,是要替她挡住破了一个洞的裤子。
竹北仿佛又尝到了那颗无人知晓的奶糖,甜得一塌糊涂,连伤口都没那么痛了。
她站起身,宽大的外套从她腰间垂下,恰好挡住膝盖。
竹北仰起头,笑着看向岑野,一双眼比往常还要灵动几分:“这衣服是你的吗?我明天洗干净还你。”
岑野轻点点头,撞进少女展颜的眸光时,也不自觉地弯了弯眉,低声说:“不用洗。”
“不行不行。”竹北头瞬间摇成了拨浪鼓,“你这衣服是干净的,我还你时也得是干净的。”而且,竹北还有一句话没说——岑野有洁癖,她怎么好意思把被自己穿过的脏衣服直接还他。
岑野极轻地瞥了竹北一眼,喉结微动。
他想说正是因为被你穿过,所以才根本不需要洗。
可长达数秒的安静过后,岑野终是把目光又收了回来,并一同收起心底的那句话,和竹北回教室。
“卧槽,奶糖你没事儿吧?!”竹北刚进门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包围了,还夹杂着杨擎的嚎叫式问候。
竹北忙摇摇头:“没事没事。”
“都走不成路了还说没事。”杨擎从晃动的衣摆下瞥见竹北膝盖上的伤,惊呼,“你怎么摔的啊?贴了这么大一创可贴!”
这句话在医务室时医生也问过,竹北当时以一句“自己不小心”搪塞了他和岑野,此刻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全班人被杨擎这么一嚎,登时像围观大熊猫似的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竹北。
“我去怎么摔成了这样?!”
“是啊,都这样了还能参加运动会么?得好好休息一阵吧?”
“说到底还是咱学校那跑道不行,太硬了,冬天还好,穿得厚,这夏天穿得少又跑得快,一个人倒了就直接倒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