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勤勤注视着沈铎的脸,心中充满澎湃汹涌的保护欲。
不过这情绪随即又被音箱里杀鸡杀鸭般的歌声打断。
任勤勤拍了音箱两下,试图把它关掉。没想音箱跳到了下一首歌。
“啊咧咧~啊咧咧~老司机,等等我,我要上昆明……”
任勤勤又用力拍了三下。
费玉清开始一腔深情地唱起了《一剪梅》。
任勤勤额角冒青筋:“闭嘴!”
音箱关闭了。
原来是声控的……
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伤感和悲情被冲淡了不少。
任勤勤坐在床,笑道:“沈铎,你现在看着就像一颗剥了一半的毛鸡蛋。”
沈铎无动于衷。
任勤勤凑近了仔细观察,沈铎的双眼非常平静,并没有惠姨描述过的那种眼珠转动。
“你听得到我说话,对不对?”任勤勤握住了沈铎的手,“你能感觉得到身边发生的事,只是一时醒不过,对吗?”
沈铎没有反应。
任勤勤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公司大乱啦!唐姐准备跳槽去‘航世’了!”
没反应。
“我打算和徐明廷在一起了!”
依旧维持待机状态。
任勤勤凑到沈铎耳边,低声说:“其实,有个事我一直想和你坦白,但是又不敢说,怕你生气……”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铎的眼皮:“其实,我是一个蓝孩纸!”
沈铎岿然不动!
你行!任勤勤啧啧。
她起身,把沈铎的手拉了起来,举在他脸上方,然后松开。
胳膊软绵绵地落下,手啪地打在脸上。
这一招证明沈铎昏得货真价实,任勤勤彻底没辙了。
任勤勤捧着沈铎的手,将脸颊贴在了男人温热的手背上,一声轻叹。
“和你说点正经事吧?到目前为止,事态完全都按照你当初的估计在发展。公司里,我已经把高层安抚了下来,日常业务都正常进行着。郭二哥的人据说也已经发现了那个嫌犯的踪迹,离抓到他不远了。明天就会召开董事会,选出新的总经理代理人。我和唐姐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切,全都按照你的估计在发展。”
任勤勤抽了抽鼻子,克制住猛烈袭来的酸楚。
“就像你对我说的,你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所以哪怕你躺在这里,无知无觉,外面的事依旧在你的掌握中。可是沈铎,你受这么重的伤,也都在你的计划里吗?你总是这样,想把一切都安排好,一切都自己扛下来……”
任勤勤的喉咙终于哽咽。
“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我做得不够好,辜负了你的托付。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一直觉得,哪怕我们不会在一起,但是你永远都会在那里。永远那么强大、睿智,是一座不会倒的大山。”
任勤勤抹了一把泪水。
“我知道你听得到的,沈铎。你听我说,你不是孤家寡人,你是我们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个人。我们都关心你,爱你。都盼望着你能早日醒过来。你说过,我们会在一起的……”
泪水打湿了沈铎的手背。
情绪略平复了点,任勤勤又继续说:“还记得我们在瑞士的那个春节吗?那时候,你和我说,为了我好,我们的关系最好限定在‘兄妹’这个名分上。你说等我长大了,看过了世界,才会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于是我就这么一天天等下去,拼命成长,也想让自己更加配得上你。我等你开口向我求爱,等了两千三百多天……现在,我又要继续等你醒过来。”
任勤勤点开了手机,说:“你喜欢诗。有一段诗,我一直想念给你听。”
女子轻柔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病房里飘荡。床头的音箱默默地录着音。
“是,我听你的话,我等,
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
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
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
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
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
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
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
隔着夜,隔着天,
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注:徐志摩《翡冷翠的一夜》)
任勤勤捧着沈铎的手,将被湿润的嘴唇印在他的手背上。
*
韩毅将潜入沈铎病房的嫌犯提溜回了所里,才刚把文件夹拍在桌子上,那人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
这人是在“航世”保安部兼职的员工,说白了就是个位于边缘地带的小混混。
他今天一早被保安部的人带到了邓祖光的面前,对方给了他十万块,和一支注射器,让他按照吩咐潜入沈铎的病房,把药水注射进药瓶里。事成之后,还有三十万块好处费,并且许诺连夜送他出国。
这小子欠了一屁股赌债,上个礼拜才被追债的人打得半死。现在有钱拿又能顺便躲债,一举两得,立刻同意了。
“怎么潜进病房,怎么躲过摄像头,都是邓祖光的人告诉我的。”嫌犯交代。不然以他小学毕业的智商,哪里有本事上演大片?
韩毅随即又去审那两个被邓家收买的护工。
两个大姐就更加不禁审,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不知道是上头的是谁,只知道有人找到我们,让我们盯着3号病房,有什么都汇报上去,最好还拍照录像……”
委托人的电话是邓祖光一个情-妇的哥哥的,转账的账号也是“航世”的,是他们公司一个专门用来走灰色账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