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熙丹喝了一口咖啡,说:“我们会去确认一下的。”
“这就请你们自己多斟酌了。”唐璇道,“你们开出的条件,我确实很心动,可也得能进我口袋才行。画个饼可充不了饥。我就算要离开沈铎,也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可没信心能招惹他报复的怒火。”
*
邓熙丹回到家中,推门走进了书房里。
一屋子浓郁的烟味,混着邓母身上的香水,酝酿成一股令人作恶的气息。
邓父坐在窗边的沙发里,神情如往常一样颓靡。仿佛手中的不是香烟,而是一杆鸦片烟枪。
这男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人物,所以虽然家道中落,还能娶到嫁妆富可敌国的妻子。
只是岁月并没有增长他的阅历,反而磨去了他的志气。他这半生都在盛气凌人却掌握大权的妻子手里蹉跎。说是这个家中的男主人,却更像是个寄生虫。
而邓母李女士纵使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却被草包丈夫和儿子拖住了双脚,耗尽了心血,导致她永远怨气滔天,仿佛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
邓祖光坐在邓母身边,朝妹妹递去一抹深邃而戒备的目光。
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一把年纪大半都活到了狗身上。父母的宠爱总是能为他的行为兜底。直到前阵子邓祖光闯了个大祸,吃了两天牢饭,才发现,也有父母兜不住的事。
而那个时候,这个从来安静温软、逆来顺受的妹妹,做出了一个震惊全家的举动……
“怎么样?”邓母率先开口。
邓熙丹如往常一样,毕恭毕敬地站着,说:“唐璇和我说了后,我联络了我们家在医院的人,拿到了沈铎这两日的药单。我一个医生朋友看了说,这个病人应该有明显好转。我们的人也说,从昨天起,沈家给保安送来的饭菜,都比过去多了不少,每一顿都有一份保温桶装的汤水——应当是沈铎醒来了,家里给他进补。”
“那也未必是醒了。”邓祖光哼道,“怎么都得见到沈铎本人才能确定。”
邓熙丹说:“就算沈家人让我进去看沈铎。他还不能装睡吗?沈铎是个心思相当缜密的人,你看他对自己公司的股东都那么防备,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外人。”
邓祖光道:“你当初要肯听我的意见,搞点手段把他睡了,现在我们就不是他的外人了。”
“你那种下三滥的招数,你妹妹能用吗?”邓父终于开口,骂道,“我们邓家的女儿,需要用那种手段去绑住男人吗?还要不要脸了?”
“你现在倒知道心疼女儿了。”邓母尖酸冷笑,“到底是肯给女儿8%股份的好爸爸!”
邓父怒道:“她要股份才肯交出那个女人,你儿子才能从所里放出来。你不肯给,我来给,你还有什么说的?”
邓母高声骂道:“邓永华你这个狗-杂-种!祖光是你亲儿子,可熙丹却不是我亲女儿。我养大这野丫头已经对你够意思的了,别想我再给你当年的风流债掏一个子儿!”
“儿子成现在成这个废物样,也都是你养出来的……”
争吵声中,保安部的肖副部长推门进来。
这个男人已适应了东家的硝烟气氛。他面不改色地朝邓家夫妇欠身,站在了邓熙丹身边,用余光朝看了她一眼。
争吵风暴中,邓熙丹纤细窈窕的身躯站得笔直,娟秀的面孔沉静如水,完全置身事外。
“够了!”邓母占了上风,朝邓熙丹喝道,“没你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
邓熙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
拉开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说:“爸,妈,我知道我们家和‘鲲鹏’的事,我没权利知道,也插不上手。但是我想请各位多考虑一下。不说法网恢恢,就说沈铎的报复心,也不能低估了。他要是不死,必然会将车祸彻查到底,总会有各种手段报复回来。”
邓家夫妇面色铁青。
“你知道个屁!”邓祖光骂,“要不是你无能,我们也不至于……”
“说什么呢?”邓母喝道,“沈铎的车祸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少多管闲事。出去吧!”
邓熙丹掩上门之际,听邓母恨铁不成钢地训斥儿子。
“和她说那些做什么?你被她坑得还不够?你的心眼要是有你妹妹十分之一多,我就不用替你操心了……”
*
晚上八点的高级单人病房区正是热闹。
探望时间就要结束,家属们正准备离去。陪夜的护工则刚吃完晚饭,和白班护工做交接。
人来人往的走廊里,一个男护工的出现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男人个头瘦小,又佝偻着身子,一路熟练地躲避摄像头,朝3号病房走去。
路过布草间,男人身影一闪,钻进了门里。
不过片刻,火警铃声响彻整个楼层。
人们惊慌失措。医院保安反应迅速,立刻指挥着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疏散。
3号病房的门口,两名保安将一脸不情愿的惠姨从房间里拉了出来,随着疏散人群奔进了楼梯间里。
男护工从布草间窜出,眨眼就消失在了3号病房还未合拢的门缝里。
高级病房里灯光温馨,大捧大捧的鲜花堆放在病床边,坐北朝南的墙边还放了一尊观音像,供着瓜果。
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对响彻天际的火警铃充耳不闻,并未像传言里说的那样已恢复了神智。
男护工俯身端详着沈铎,一时难以将这个被缠成木乃伊的男人和手机相片里那个英俊的男人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