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道:“但我看沈先生的这个愁非同一般。你想必也清楚,自己心中正因什么事而惴惴不安。你眼中甚至有惶恐之色。你在害怕。”
沈铎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说:“我最近非常幸福,得到了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恐慌。大概是从来没这么幸福过,怕乐极生悲。我并不担心自己受苦,却担心自己力量不够,不能保护我在乎的人。”
主持从容道:“人因弱小而恐惧,却也因恐惧而更加强大。你既然有保护他人之心,便也会因此生出超乎寻常的强大力量。只是,沈先生,一个人再强大,他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你不妨将目光放远一点。你想保护的人,也想保护你。”
大殿外,任勤勤正拿着一把竹扫帚,帮沙弥扫着落叶。
年轻女子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扎着,身影窈窕。那沙沙扫地声同山林里的鸟语蝉鸣融为一体。
沈铎辞别了主持,走出大殿,走到任勤勤跟前。
“开你的车回去?”
任勤勤点头,把钥匙丢给沈铎。
沈铎又把手摊开。
任勤勤脸颊微热,把手递了过去。
沈铎牵起任勤勤的手,踩着落叶而去。
*
保时捷小跑疾驰在返回C市的高速路上。
暖金色的夕阳中,车身色彩艳丽无比,说不出来地惹眼。
夏末,郊野的绿意正争分夺秒地燃烧着生命。又是富庶之地,乡村里精美的屋舍连成一片,琉璃瓦在骄阳下闪闪发光。
“有月季花就好了。”任勤勤忽然说。
“想到了伦敦的郊外?”沈铎立刻就知道任勤勤在想什么,“这个时节,牛津的花大概也已经落了。”
“难怪人总恨花无百日好。”任勤勤感叹,“要是每天都能花好月圆就好了。”
沈铎说:“没有苦日子做对比,你也不会觉得好日子有多甜。”
这倒是真的。
“你刚才和主持说了什么?”任勤勤问,“你的眉头到现在还是皱着的。”
“没什么。”沈铎淡淡道,“我只是在反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多心呢,还是太过自大自负了。”
任勤勤说:“你紧张,我能理解。毕竟这是你很多年前就在筹划的项目了。从说服股东,到亲自写策划书,一路走到今天,这项目就像你的孩子。如今孩子要上考场了,做家长的能不担心吗?”
“我担心的,倒不是项目本身。算了,不说这个了。”沈铎转了话题,“徐明廷这两天还有来骚扰你吗?”
“什么叫骚扰……”任勤勤好笑,“其实这几天我也在想,我真的有喜欢过他吗?我当初是喜欢他的人,还只是向往他所代表的东西?从容、优雅的品质,优渥、祥和的生活……”
她望向沈铎:“我早就已经过上这样的生活了。所以我对徐明廷的崇拜和迷恋,已经过去,不会再回来了。这次竞标回来,他要是还没明白,我会把话摊开,和他说清楚的。”
“哪怕以后不能做朋友了?”
“我不像你。”任勤勤说,“我很擅长交朋友。我以后的朋友还多着呢。”
沈铎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这男人专注开车的模样始终那么英俊迷人。
“你骨子里还是慕强的。”沈铎说,“你只会爱上让你敬仰钦慕的男人。当你发觉自己和徐明廷平起平坐了,你就对他不再爱慕。你的内心渴望被征服。”
任勤勤耳朵微烫。但是她知道沈铎说的是对的。
“所以,我也不能松懈……”沈铎话说一半,突然皱眉。
“怎么了?”
沈铎不答,手在驾驶盘上飞快地操作。
“请注意,您已超速!”车系统突然发出警报。
任勤勤倏然一惊。
这条新修的高速公路上车辆不多,直到警报响起,任勤勤才发觉车窗外的景色正急速后退。
可车速丝毫没有减慢,跑车引擎轰隆咆哮。
“沈铎?”
沈铎还是没有回答。
他面孔肃杀,紧握着方向盘,微微一偏。跑车划着一道疾风,超过了前方一辆车。
会车那一刹那,任勤勤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后背唰地出了一层冷汗。
速度太快,车好像贴着地面在飞,失重感异常明显。
警报持续不断。
任勤勤紧紧抓住门把手,掌心里都是汗。沈铎的面孔笼着一层青黑,双目灼灼地注视着前方,手背青筋曝露。
“沈铎……怎么了?”任勤勤的一颗心直往嗓子眼蹦去。
“没事。”沈铎沉声道,“别乱动!别解开安全带!”
他摁了车载电话,接通了跟在后面的保镖的车。
“沈总!”保镖忙不迭大叫,“您开太快了……”
“车失控了。”沈铎沉声道,“我只能操控方向盘,没法减速。你们立刻报警,将会有车祸发生,做好营救准备!”
任勤勤惊恐。这男人简短的话里透露出太多可怕的信息!
沈铎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
车如一头发狂的野马狂奔在高速公路上,每一次错车,都是一次与死神的擦肩!
“勤勤,”沈铎以一种任勤勤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好了。”
任勤勤的每根寒毛都竖了起来,好像被人拎起来,悬在了万丈高空中。
“我可能没有办法带队参加竞标了。但是我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授权书你有,你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