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淡淡道:“大半夜的,就让它自由地跑一跑吧。反正一吹口哨,它就会回来的。”
任勤勤的脚在地上一蹬,秋千荡了起来。
海上生明月,万顷银鳞铺满海面,一直延续到海天的尽头。
夜风清凉,吹得人从肌肤到灵魂都一片透彻。
沈铎沐浴着月光的侧脸显得十分清俊而秀气。月光柔滑了他的棱角,点亮了他的眼睛,让他看着十分脉脉多情。
“我今天出的丑,够你笑两年的,是吧?”沈铎瞥了一眼过来。
任勤勤摇头:“其实没觉得你出丑,反而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
沈铎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用“可爱”形容,不由被肉麻得扭曲了脸。
任勤勤笑道:“这些天,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你。放下了架子去和别人别苗头,会使诡计,甚至大热天走进了游乐场那种地方,和一群小孩子挤。”
沈铎不堪回首,朝月亮翻了个白眼。
“这样的你,更鲜活的,更有凡人气。”任勤勤看向沈铎,“让我觉得你是触手可及的,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了。”
“我让你觉得很高不可攀?”沈铎蹙眉。
“不是说你对我摆架子。”任勤勤说,“而是你一直都太优秀。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没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你永远站在高处,俯瞰下方,什么事都掌控在你手中。”
“直到我进了一个乌龙球。”沈铎说,“一个球,让我就此从神坛上走了下来。这事过去倒也不是没有在别的球星身上发生过。”
任勤勤笑得肩膀颤抖。
“说正经的,沈铎,我觉得自己同你的差距太大了。每次一对比,就觉得很自卑。你还记得你说过的两棵树的理论吗?”
那是七年前,他们从南洋逃出来的时候,沈铎同任勤勤聊到徐明廷的时候说的话。
“你说徐明廷长在山岗上,我长在山谷里。放到我和你之间,那你就是那一颗长在最高的山巅上的树,我是山脚下的一根小草。我和你的差距就更远了。”
“那都是多久前的话了。”沈铎笑道,“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把我的话当金科玉律。”
“我说过,我崇拜你,所以把你的话当圭臬。”任勤勤荡着秋千,声音有些时远时近。
“所以我一直很忐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好了吗?有没有让你失望?我总担心哪里没做对,会让你嫌弃……”
沈铎起身走到了任勤勤身后。
“不会的。”他在她背上用力推了一把,“我早说过,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任勤勤向月光灿烂的海面扑去,一脸满足的笑意。
“以后能看到更多这样的你就好了。”
“死心吧。”沈铎冷漠道,“我这辈子只会进这么一个乌龙球!”
任勤勤放声大笑。清脆的笑声被海风送得很远。
沈铎也在这笑声里微笑了起来。
有沈铎在背后推,任勤勤荡得更高。她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也许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她父亲也曾这么给她推过秋千吧。
宽大温热的手掌推着后背的时候,会有一股电流窜过脊椎,引发的酥麻泛向全身。
任勤勤默默地体会着这种身体逐渐苏醒过来的感觉。
“刚才,”任勤勤说,“徐明廷邀请我和他一起出席他爷爷寿宴。”
沈铎的手慢了半刻。
他把任勤勤推出去,等她荡回来的时候,问:“你想去吗?”
“不知道。”任勤勤说,“家族聚会和别的不同,是很正式的场合了。我还没准备好见他家人。”
“只是吃顿饭,也不见得就是拜见公婆了。”沈铎说,“也许徐明廷每次和人交往,先约会三次,通过了考核,就把女方带去见家人。你现在过了他的第一关。”
每次沈铎发挥他的毒舌,哪怕被讥讽的是自己,任勤勤还是忍不住要笑。
“我一直认为,徐明廷是个我得不到的人。可没想他这么轻易就送到了我手里。我觉得很不真切。”
沈铎推着任勤勤,一声嗤笑。
“还是你的自卑心态在作祟。就像你觉得我高大优秀一样,你也总觉得徐明廷清高不可攀。可是你早就不是十八岁的任勤勤了。徐明廷也不是那个长在高山上的树。你往上走,他沦落了凡尘,虽然不是刻意的,但是你们俩现在是站在同一高度的。”
这话说得有些意思。任勤勤细细地品着。
沈铎又推了她一把,“这么些年,你一直努力进步,成果斐然。所以,老天爷把徐明廷奖赏给了你,就看你现在想不想要了。”
这个说法更新鲜了。
原来,人生是一场浩大的副本。她努力拼搏打斗,在线氪金亲自上阵,从不敢懈怠,系统终于掉落了一个大礼包给她。她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子,就装在礼包里。
“那么你呢?”任勤勤忽而问,“你会被老天爷奖赏给谁?”
沈铎没有回答。
他抄着手,走到了任勤勤的对面。
任勤勤荡过去的时候,一直荡到沈铎面前,差点儿就能撞到他。
可沈铎站着不动,借着月光静静地端详着女孩的脸。
沈铎在任勤勤眼中,也时近时远,俊朗的面容平和无波,双眸里掩藏着情绪。
“你希望我去吗?”任勤勤问。
“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沈铎说,“你对他,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叶公好龙,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