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
耳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任勤勤倒抽一口凉气,转身挥手,小皮包重重地砸在对方的鼻子上。
*
沈铎鼻孔里塞着棉花,仰头靠在沙发里,一声长叹,隐隐带着点生无可恋。
“差不多就行了!”任勤勤将一杯热茶重重放在茶几上,“我挤个痘痘出的血都比你这个要多。不是号称铁链子都拴不住的沈大少爷吗?怎么被女孩子的皮包砸了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被打的是我,受伤的也是我。怎么你的气反而最大?”沈铎没好气,“不耐烦就回你自己屋子里去。我又用不着你伺候。”
“我当然要回。把话说清楚了就回去。”任勤勤抄起了手,“刚才徐明廷在的时候,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正好’让他送我回来?”
沈铎一张黑人问号脸,想不出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你觉得我是故意喝酒的?”任勤勤干脆解释分析给他听,“你觉得我在耍小手段勾引他?”
鼻孔里的棉花大大削弱了沈铎的霸总气势。他扯着嘴角冷笑的模样远没有平日的冷峻魅力。
“我就随口一说。你却把每个字都掰开了碾碎了分析一遍,然后鸡蛋里挑骨头,无中生有。”
“你就是那个意思!”任勤勤一口咬定,“跟着你混了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你话里藏着的机锋可多了!你也不过就欺负徐明廷听不出来。”
沈铎噗哧一声笑,把带血的棉花给喷了出来。
“徐明廷至今还是你心中天真无邪的小可爱呢?”
任勤勤反问:“他要不是天真小可爱,听得懂你话里藏的针。你一个做人舅舅的,说这些话,你不觉得掉价吗?”
辈分这顶帽子压得沈铎有气使不出来,天然就让他必须谦让对手一头。
“你到底喝了几杯酒?”沈铎皱眉,“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跑到我这里来耍酒疯?”
任勤勤只觉得喝进肚子里的酒都变成了苦水,呛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有时候觉得这个男人无比地了解自己。她的野心,她的爱好,他全都料了如指掌,配合着她攀登的脚步,给予她需要的一切。
可是她内心的情爱,她爱慕而渴望的目光,他却似乎从来都看不懂,感受不到。
这一瞬间,冯燕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巫女的咒语。
你要想法子刺激他……
你要对他下点猛药……
任勤勤冷冷地抬起了眼。
“沈铎,我知道你不喜欢徐明廷。你别急着辩解,你这点喜好,我还是能琢磨清楚的。但是……”
任勤勤深吸了一口气,“我接下来可能会和他继续有来往,提前高知你一声。”
沈铎漠然地听着,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连连珠都没动。
任勤勤看着他,有一种一脚踏空的失落。
沈铎缓缓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得到我的同意?”
“不。”任勤勤说,“我是个成年人了,我选择来往对象的自由,不用得到任何人的同意。”
“那你和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沈铎反问,“在你的交友上,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
任勤勤也哑口无言。
她自以为能甩给沈铎一个惊雷,没想到是个哑炮,还被沈铎丢回自己的脑门上。
想要刺激这个男人,结果第一回合就出师不利,被对方砸了一头的包。
“不过,”沈铎忽然说,“我确实不支持你和徐明廷来往过多。”
任勤勤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言喻的兴奋席卷了她。
沈铎严肃地说:“‘启东’是一匹杀出来的黑马,是我们突然跳出来的强力的竞争对手。尤其距离投标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对这个项目的重视,和花在上面的心血,你也清楚。我不希望临到头了,出了点差错,导致功亏一篑。”
任勤勤眼里的光被沈铎的话一点点摁灭,最后只剩一片荒凉的讥嘲。
“这就是你的理由?你觉得我和徐明廷来往,会影响到我们竞标?”
“他家背后不清楚来源的风投,他的突然回归,一切都透着一股不正常。”沈铎说,“我知道你对他有感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将公私分清楚,不要让自己的私情影响到公司大局。”
任勤勤看着沈铎,就像看着一个精巧的彩蛋,只想抄起一个榔头把它砸得稀巴烂,让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瞧一瞧,又舍不得把这么漂亮的玩意儿给砸坏了。
引不动,逼不得,丢又丢不开。这男人真是生出来克她的。
沈铎继续说:“我从来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在投标之前,你们最好少见面。七年都等过去了,多等半个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勤勤眼眶忽然一阵热。
她有没有等徐明廷七年,这个两说。但是她却花了六年半的时间拼命成长,就为了等这个男人的认可!
“怎么了?”沈铎蹙眉,“只是让你等一下,就这么为难?”
胸膛里那个气球被一针扎爆。
“为难!怎么不为难!”任勤勤火冒三丈,“女人的青春有多长,为什么要耗在等待上?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天天看着却得不到。这种感觉你体会过吗?你知道什么是煎熬?这就是煎熬!”
沈铎被吼得发懵。
任勤勤苦笑着,神色一时颇为凄婉失落。
“等待还不是最煎熬的,最煎熬的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连道光都看不到。你知道我多少次想放弃,又多少次重新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