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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子仍适合二十多度的温度,贴着座椅垂下去,随着地铁的颠簸摇晃。地铁站的广播终于不再那么陌生,一是听习惯,二是,祈热能听懂一些了。
地铁到站,她按着房卡上的地址摸到了陌生的木造房小区,摸到陌生的门口,再是熟悉的,被压在枕头上的,有些硬的黑短发。
只是看客厅,就能理解当初吉野不小心和她透露过的“Big house”——一间客厅,似乎比陆时迦先前的整个公寓还要大。
看着很是空旷,物什只有零星几件。雪白的一面墙,上头挂幕布。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床薄薄的软垫,上头压一个还没睡醒的人,薄毯子皱揉在一块儿搭在腰腹上,一双枕头,另一个尚且空闲。
旁边一只亮黄色的涂漆风扇,呼哧呼哧摇头送风。播放机在另一头,这会儿待机,没有音乐流出来。
进门后的对面,推拉门的旁边,两扇门一左一右都未关上,四处便都通了风。推拉门直通阳台,这会儿开着,阳台上放铺了餐布的餐桌和两张椅子,架子上、桌角边,簇拥了各式各样的绿植。
像是有人在这儿生活了很久,且将长居下去。
祈热收回视线,卸了包放到门口的地上,转而双膝压至软垫,倾身过去,看几眼又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手机,镜头对准那张睡脸,拍下几张照片。
上回吉野在花火大会帮他们拍了不少照片,祈热收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陆时迦竟没有单独的合照。而他的单人照,翻遍手机也只有他们在一起之后,陆时迦在她那儿过夜的第二天,她趁他睡着偷拍的一张。
想来,陆时迦肯定也没有她的照片,不然一张布朗熊,他不会特意打印出来。
没有,那就让它有。不只是他的单人照片,他住的地方,她也得存几张当纪念才是。
祈热翻坐下来,刚将旁边的电风扇拍下来,头顶忽地传来一阵音乐声。
生在头顶似的,钢琴声透过木质地板漏下来,不消多久,就能听出弹的是坂本龙一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弹了一小段,卡壳了,紧接着是一道女声响起,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似在指导,弹琴的人便重复地弹那一小节。
眼下曲子还算舒缓,祈热仔细听了一会儿,就听头顶忽地换了一首,似乎是小孩不想学了,弹着贝多芬在抗议。有了情绪,就显得聒噪。
祈热下意识捂了捂耳朵,猛地想起什么,立即回了头。刚才还睡着的人显然是被钢琴声吵醒,这会儿睁了眼,对上祈热移过来的眼神。
祈热看他有些茫然,笑了出来。她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掉落在软垫上,手臂自他身前擦蹭而过,手一伸,将他双耳捂住。
原是有些浪漫的举动,被陆时迦一躲,就显出尴尬来。
陆时迦转个头,离开祈热双手,伸手将旁边的播放机一按,音量拧高,整间房子便立即进入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YMO的迷幻电音世界。
祈热也总算理解陆时迦在枕头边放一只播放机的行为。被吵醒的人面色淡定,明显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扰。
只是淡定中又透露出些许小性子。
祈热看破不说破,一翻身将头枕到空闲的枕头上,一挨着,觉得有些硬,刚要将枕头掀起,上头多了一只按过来的手。
这个动作像是警告,祈热沿着流畅的手臂线条看过去,陆时迦面上没什么情绪。楼上的声音越发响了,YMO已经不足以遮盖,对话也难以为继,陆时迦干脆将播放机关上,起身去洗漱。
他不置一词,却像是说了不少话,祈热看一眼他背影,翻个身趴在软垫上,手往枕头下摸。
是本书。
祈热又回头看一眼,没见着人,便将那书拖了出来。一看封皮,愣了。
祈热拿到傅雷翻译出版奖的那年,她和陆时迦已经分手,倒是翻译初稿,他早就翻过,还说到时候拿奖了请她吃大餐。
她翻开一页,小说名字下面跟着作者名字,再下头是译者,她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道划了多少道,她名字下面那条线已然成了一条裂缝,将陆时迦对她咬牙切齿的恨意透露出来,或许,也还有几分隐藏的思念。
祈热不知道。
她没再翻下去,将书一合,推回枕头下。
过一会儿,陆时迦再回来时换了套衣服,简单的T恤和裤子,赤着脚,手上搬个小桌子,上面放牛奶和面包,压在软垫上,分明已经到了晚上,他吃得更像早餐。而楼上又重新弹起了坂本龙一。
两杯牛奶,两份面包,陆时迦却不喊祈热吃。祈热也装作没看见,低头看着摊在腿上的书,一副“我在认真学习”的模样。
那书陆时迦认识,他先前学语言的时候用过,黄色封皮的《标准日本语》。
她报了班,这会儿还学到了他面前。陆时迦咬一口面包,如同在吃树皮。
“诶,这个怎么读?”祈热用笔圈出一个单词,递到陆时迦面前。
陆时迦不想看,却又忍不住好奇心,瞟一眼,嘴巴也没控制住,“五十音没背么?”
“背了啊。”祈热见他终于搭话,挪到他旁边,“朝鲜语跟日语属于哪一个语系一直都有争议,之前我没事看了一些文献,试着去学了下韩语,也没认全那些音,直接去看句子,多看一段时间就熟了。他们俩语法都和阿尔泰语系相似,可是日语的五十音就是难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