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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再有两天便是除夕,虞绍珩便想着寻个说辞去探探苏眉。他自己去是不大好,若是撺掇母亲去,虽然名正言顺,但母亲在场,有许多事就不大方便了。他念头一转,忽然省起叶喆这几天都没来找过自己,不如叫他去约唐恬,看是怎么个光景。
他一下班,便径直开车去了凯丽。
店里的领班一见是他,即殷勤上来寒暄,“虞少爷,您来得巧,我们老板这会儿正好在。” 说着,比了个手势便引他往楼上走。
“他牌局开得这么早?”
“没有,老板在上头陪客人。”
虞绍珩闻言,站住了脚步,“那我还是在下面等他吧。”
那领班微微一笑,“别人不好打扰,您是不妨的。”
虞绍珩独自上到二楼,那斯拉夫侍应极热情地冲他微笑点头,他们平日打牌的房间大开着门,里头有清脆的撞球之声传出,他走到门口,果然见叶喆正俯身在球案上,一个人打桌球玩儿。
“你班不上,生意不做,自己躲在这儿打球有什么意思?”
叶喆笑眯眯地瞟了他一眼,却不说话,手里的球杆一动,台面上的两颗红球被骨碌碌地落入袋中。
“好!”虞绍珩轻拍着手走进来,却见叶喆冲他斜了斜眼睛,他顺着叶喆的目光朝里头看了一眼,只见跟他隔了八丈远的牌桌边没人打牌,却坐着一个看见他进来,忽然满脸涨红的女孩子。
虞绍珩诧异了一瞬,旋即露出一个最和蔼亲切的笑容:“唐小姐。”
唐恬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仿佛浑身哪儿都不自在似的,连笑容都显得僵,匆匆忙忙点了点头,便坐下来奋笔疾书。
虞绍珩转过头,做出一个极夸张的惊讶表情看着叶喆,叶喆放下球杆,扬声道:“我们出去聊,恬恬在写作业呢。”面上很有几分得意,口吻却是一本正经。
“恬恬?”虞绍珩无声地对了个口型。
叶喆扯着他就往外走,临出门却又转了回来,走到唐恬身边,笑眯眯地说道:“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吩咐外头那个黄毛,他中国话说得不好,听还听得懂。”
唐恬头低得下巴几乎要碰到桌面,“唔。”
虞绍珩跟着叶喆出来,一转过楼梯,便忍不住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给她下药了吗?”
叶喆搂着他的肩,低声道:“你就看不起我吧,我是英雄救美!”
13、月慢(一)
唐恬拍的照片在如意楼被虞绍珩曝了光,却仍不肯死心,认定自己能写出一篇不叫人击节称赏也叫人潸然泪下的好稿子出来。起初她对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还心存忌惮,但自从上一回误打误撞,把一个被骗卖来的小姑娘带出去交给了社工,自觉神武非常。只是那日虽然救了人,又多了个活生生揭露社会暗角的例证,她却始终寻不到肯配合她做采访的“烟花女子”。她大着胆子同街面上游荡的冶艳女子搭讪,对方不是冷漠避开,就是烟视媚行地牢骚两句,间或还有冷嘲热讽:
“小姑娘家家的,打听什么?你也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琢磨着这些人入夜时分都忙着“上班”,不大有功夫搭理她,便改了主意,趁着上午市面冷清的时候到这些风月巷弄附近的店铺转悠,跟出来买烟买酒买点心的小大姐们搭话,两天下来倒也零零碎碎打听了些素材,这天恰碰上一个热心娘姨,连价声地吁叹自己服侍的一个倩玉的倌人身世可怜,被鸨母盘剥得不像样子。唐恬多问几句,那娘姨抿着鬓边的头发想了想,说道:
“这会儿她才起床,闷闷得没什么趣儿,我看你们俩差不多年纪,要不你去听她自个儿说说?
”唐恬眼睛一亮,那娘姨却又犹豫,“哎呀,我这么着带你去,也不知道她肯不肯……”说着,便眨蒙着吊稍眼睛在唐恬身上逡巡,唐恬见状,连忙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五块钱的钞票,塞到她手里,“就算帮我个忙呗。”
那娘姨捏着钱一笑,又端了端脸色,“那你跟我来吧,可要是她不肯,你得赶紧走啊!”唐恬一口答应,跟着她穿过马路进了巷子。
那娘姨一面走,一面不住口地和她絮叨些倌人比俏客人争风的琐事,唐恬听着好笑,随口应和两句,不觉两人已经拐了几拐。那娘姨在一个红漆小门处站住了脚,回身对唐恬道:“这就是我们家蕊香楼,我进去打个招呼,你在这儿等等。”说罢,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
“这地方人杂,你一个女孩子别乱走啊!”
此时还未到中午,正是花街柳巷最冷清的时候,阴沉沉潮冷天气,走动的时候尚不觉得,停下来站一阵子,便觉得寒气一丝一丝儿侵透了衣服。唐恬来回走动着打量这处院落,和别处大同小异的青砖小楼,绛红金碧的灯笼不点起来,就显得有些旧,房子也没有她之前去过的如意楼气派。那娘姨想是一会儿就要转出来,进去的时候随手一带,也没把门关严,里头偶尔有模糊的人声和脚步声传出,还有浣洗东西的水声……看来是妓馆专供仆役出入的后门。
唐恬等了一阵不见那娘姨出来,想着极有可能是那叫倩玉的倌人不肯被她采访,需那娘姨劝上一劝,便耐心等着。可是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还是没人出来,唐恬不免有着急,心道不管成与不成,那娘姨总该出来回个话给她,怎么一去就黄鹤窅然了?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高尚地方,但也这么做事情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她推了推那扇红漆小门,探进半个身子张望,也不见有人拦阻。她正犹豫是进去瞧瞧,还是退出来再等一阵,忽然身后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都往前栽了出去,她踉跄了两步,双手扶住近旁的廊柱,人才没有跌倒。她慌乱中回头去看,身后却并不见有人,但那扇红漆小门却关上了。
唐恬直觉不好,赶忙冲过去拉门,那门有一瞬间的松动,像是被人从外头拉住,唐恬奋力拉着门,大声急斥道:“你是谁!快放开!”
然而外头那人的力气却比她大得多,很快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唐恬听着,越发焦急:“干什么锁门?让我出去!”可凭她一双手如何推来摇晃,那门响动不小,却锁得结实。唐恬刚刚停下喘了口气,便听身后院子里有人高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