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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人僵持间,虞绍珩和樱桃也下了楼,叶喆回头对绍珩笑道:“这小油菜跟你是同好呢。”虞绍珩没有答话,却是径直走到那女孩子身旁,将地上扔着的一个单肩挎包拎了起来,他刚探手进去,那抱相机的女孩子突然叫道:“你别动我的东西!” 奈何手里端着相机,无法来抢。
虞绍珩并不理会她的抗议,翻了两下,从包里捡出个深棕色皮面的证件,扫过一眼便揣进了衣袋,对叶喆道:“是个学生,我去打电话叫他们老师来领人。”他这样一说,那女孩子慌忙喊道:
“你站住!那学生证不是我的!”
虞绍珩闻言,垂眸一笑,又把那证件取了出来,“是吗?叶喆,你眼力好,来仔细比比,看这证件上的照片跟她像不像。”
叶喆见他捡了那女孩子的证件,眼角眉梢都有点按耐不住的喜色,“让我来瞧瞧这小油菜叫什么。”
那女孩子见状,脸孔蓦地红了,“流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叶喆一边翻看她的证件,一边笑道:
“哦,原来你姓唐。唐恬——嗯,名字起得也好,糖可不就是甜的吗?”
说着,咂了咂嘴,好像真尝到了什么甜头。
那叫唐恬的女孩子面色更红,却是被气得,极力忍耐着眼泪,眸中一片晶莹。虞绍珩看了看她,拿过叶喆手里的学生证塞进挎包,一并拎还给她。
唐恬犹犹豫豫地把包拿了回来,又见虞绍珩从西服的内袋里摸出个深蓝色封面的证件,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夜色中她只看到正中印着个银色的国徽,还没来得及看清上头的字迹,虞绍珩便把那证件收了回去,正色道:
“小姐,你是要报警吗?我就是来执行公务的。我叫虞绍珩。”
唐恬将信将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只觉得他此刻沉静端肃的态度和他念出自己名字的口吻,没来由地让人信服。虞绍珩见她沉吟不语,便温言道:
“唐小姐,你的相机是俄国产的佐尔基3吧,拍照的时候可别忘了把镜头拉出来,不然就失焦了。”
他说着,目光在那相机上停了片刻,皱眉道:
“你的机器好像进水了,你要是不介意,给我看看怎么样?要是胶卷泡了水得尽快冲洗。”
唐恬惶然抿着唇,不由自主地回忆自己方才拍照的时候有没有把镜头调好。这相机是借来的,她用得不熟,只是会对焦按快门而已,但虞绍珩说得型号不错,听他的话像是个行家,犹疑地把怀里里的相机捧出来:
“你不能给他们!”
虞绍珩点头道:“你放心。我保证谁也不给。”
拿过那相机反复端详了一遍,抬起头来对唐恬微微一笑:“还好,胶卷应该没事。”
唐恬听他如此说,立时松了口气,却见他娴熟地按开了胶卷盒,唐恬惊道:“你干什么?”
她这一卷胶卷才拍了不到十张,他这么一开,后面的胶片就全报废了。然而她话音未落,虞绍珩已将里头的胶卷尽数拉了出来。
03、调笑(四)
“你!”唐恬面色雪白,举起手里的书包朝他砸了过去:“骗子!”
虞绍珩偏了偏肩膀避开她,面上笑容不改:
“我可没有骗你,我说了谁也不给就是谁也不给。”
说罢,把相机递到她面前:“行了,回家去吧,这不是女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唐恬夺过自己的相机,冷冷斜睨了他一眼,“你们到这儿来,不就是欺负女孩子的吗?”
虞绍珩克制住浮到唇边的笑意,淡然道:“你不走,是等着人也来欺负你吗?”
唐恬盯住他,嘴唇被咬得微微发抖,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和眼前这些人废话都只是徒劳,狠狠咒骂了一句“骗子”,转身就走。
叶喆看着她急急离去的背影,忽然“啧”了一声,火急火燎地摸出钱夹,抽了一叠纸钞塞给樱桃,“丫头,置办两件新衣裳去!小爷改天再找你玩儿。” 说完,拉着虞绍珩便追了出去。
菊仙捏着帕子掩唇轻笑,眼角的余光从樱桃身上一溜而过:
“咱们这位叶少爷可真是个怜香惜玉的妙人。”
院子里的人各自散了。柔糜笙歌,猜枚行令,连同挖花洗牌的声响,从窗棂门缝间放肆地飘了出来。屋脊上跑过一只花猫,弓着身子一跳,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矮墙上。樱桃看着那团毛茸茸的影子没进鳞次栉比的深巷,鼓了鼓腮帮,蹲身从地上捡起一枚别针,本来就是白铜打的便宜货,被叶喆这一砸,更是没了形状。
“……一个小姑娘,你欺负她干嘛?这下好了,她准定觉得我也不是好人。”
叶喆急急拉着虞绍珩出来,一边抱怨,一边赶了几步追上唐恬:
“哎,你去哪儿?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吧!”
唐恬躲开他低头疾走,叶喆却又凑了上去:
“真的,这地方坏人多,你一个女孩儿不安全,我们送你。”
唐恬看也不看他,拧着眉头甩出一句:“让开!”
叶喆被她骂得退开半步,但很快又跟了上去,“我兄弟也是好心,我替他跟你道个歉还不成吗?不过,你说你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堂子里照相,是太‘别致’了点儿,你想照什么你跟我说,我帮你呗!”
唐恬忍无可忍,提高了嗓门,用最凶暴的表情瞪着叶喆:“滚!”
叶喆终于被她吼出了尴尬,自觉实在不好再纠缠她,只得怏怏停了脚步。
唐恬过了两个路口,一直跑到电车站才停下。夜风吹在发烫的脸庞上,惊惶的心跳渐渐平复。
这两个礼拜,她在附近观察了好几次,好容易今晚鼓着勇气混进如意楼拍了几张有意义的照片,没想到就这样毁了。她并不痛恨如意楼的那些狗腿杂役,他们恐吓她、阻止她,都在她意料之中。她更厌憎的是那个看上去风度从容,其实一肚子坏水的年轻人,她居然上了他的当!
大奸若忠,这话真没错。
她忿忿地想着,又不免埋怨自己以貌取人,一个骗子,白糟蹋了一副好皮囊!她忍不住在心里编排:这厮一定是个靠皮相吃饭的拆白党,就像报纸上社会新闻里写的那些专勾引有钱人太太的小白脸,早晚被人打断腿!她幻想了一下虞绍珩被人打断腿的美好画面,略觉得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