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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来时冬至(二)
不管日出和日落时多美好,白天的太阳是不留情面的毒辣。
大地被炙烤着升温,热气几乎铺面席卷,汗水有时不小心进眼睛的时候会带来疼痛。
徐靳睿皱眉,冷眼看着咬牙使劲撑住的程夕瑗,心下莫名烦闷。
他记得跟程夕瑗还不熟的时候,有一回跟蒋祁他们打球,女孩子就身穿圆领白衬衫,外头套着蓝白校服,戴着耳机抱着一打书从他们旁边经过,活脱脱一优等生乖乖女。
当看见他们望过来的时候,立马故作羞涩低下头去,模样倒是顺从。
陈孝文站在三分线外投了个篮,球打在框上飞得老远,他懒得去捡,就勾着徐靳睿的脖子坐下,灌了瓶水,然后开口。
“喂,徐靳睿,我怎么觉得你家来的这姑娘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
蒋祁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点了点头,拿了水坐下。
“我也觉得,给人的感觉挺奇怪的。”
徐靳睿抬眼,程夕瑗离开的身影还在视线以内,默了没说话,片刻又‘嗤’了声。
“她有什么不对劲关我屁事。”
陈孝文拍拍他肩膀,打趣道:“好歹人家跟你住一块,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我巴不得有姑娘跟我住一块呢。”
“她可不搭理我,闷油瓶似的,我管她?”
陈孝文笑得前俯后仰。
“笑个屁。”徐靳睿漫不经心瞥了人一眼,随口说了句,“也就看着乖。”
蒋祁半眯着眼,闻言说:“确实。”
“这你就知道了?”陈孝文问。
“就是感觉看起来乖。”蒋祁耸了耸肩,“低眉顺眼的,但是又不是那种真的乖的感觉,莫名总让人觉得居高临下,就那什么,有股子傲气。”
傲气。
徐靳睿现在格外想抽烟,眉头紧锁,脸色暗到吓人。
蒋祁说的没错,程夕瑗身上就是有傲气,看起来性格软实际上容易认死理,也就是这股傲气,叫他又爱又恨。
罚蹲姿在他这里最起码是一个小时往上,徐靳睿最开始到部队的时候是个刺头,有回被罚了整整六个小时,蹲得整个人发晕,但是一般来说新兵连刚来的新兵大多都只能坚持半个小时左右就叫苦连天,更别说程夕瑗这种没怎么训练过的女生。
那一天,好像是上天故意折腾,气温格外高。
徐靳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然过去了快二十分钟。
人光是站在太阳下都热得不行,他们是习惯了,可程夕瑗就算是擦了防晒霜脸也红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伤到。
“程记者。”
猴子看不下去了,趁着徐靳睿离开的一小会开口。
“你要不跟徐队服个软吧,我们罚着没事。”
程夕瑗身子轻微发抖,眼眶已然发红,但听见猴子的话她摇了摇头,强撑着扯出一个笑。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服软是不可能的,自己作的咬碎牙也要熬过去。
猴子有些良心不安,叫大家跟着自己一起罚,还连累了程夕瑗,犹豫了下。
“程记者,你把重心放低,别压在一只脚上,偶尔靠下脚跟,如果麻的话千万别动,一动就容易直接跪地上整个人起不来,忍一会,过会就没感觉了,然后集中点注意力,最好能想件事儿,走神了就容易倒……”
“嘘——”程夕瑗打断侯则沛的话。
“徐队要来了。”
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徐靳睿从转弯那边过来的身影。
程夕瑗吸了吸鼻子,猴子刚刚跟她说的都是些被罚多了体会出来的实际经验,虽然确实有用,但是更抵不过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
而陆成嫣,搬了个凳子,坐在阴凉的地方,默默注视着。
在她印象里,徐靳睿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总是一副不紧不慢云淡风轻的样子。
先前徐靳睿还在陆军特战队的时候她便听过这人的战绩。
海陆空三队里,属陆军作战能力最强,其训练也是最严苛的,更别说是其中的尖刺特战队。
那时候陆成河同其他几个教官为了检测他们的能力,拉着直升机把这一群人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里,森林密布,浓密深处的黑洞仿佛会吃人,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个毒蛇猛兽的,人在里头想找到路都困难,更别说还要完成各项考核。
做不到的,按下身上的求救器,追踪小组和陆成嫣所在的医疗小队会立马出发,保证战士的生命安全。
但是男儿有血性,谁都不愿意轻易按下求救器,早晨进去晚上天都黑了还没几个人出来,直到后来一个接着一个支持不住了,后勤保障队伍才忙碌起来。
特战队四五十号人,走出来的仅仅五个,其中就有徐靳睿。
陆成河回来就跟她说,特战队里出了个人才,别的人就是走出来也是满脸疲惫,倒在地上休憩,就他一个,居然还在笑。
可就是这样一个处变不惊的人,居然因为一个女人慌了手脚。
陆成嫣有些失神。
徐靳睿原先是打算去找彭敏,但是彭敏还在会议室里关着,他只能打道回府,莫名焦躁的来回踱步。
瞥了一眼,又赶忙收回视线。
身子都抖成那样了,还在硬撑,过去连一垛书都要分两次搬的人,现在倒是出息了。
程夕瑗眼睛里进了些汗水,疼得泪眼婆娑,眼前事物一片模糊。
“撑不住了打报告。”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撑不住了打报告。”又重复了一遍,“打了报告就出来休息。”
徐靳睿像是不经意的从她旁边走过。
心头猛得一紧。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程夕瑗莫名肯定这句话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只要说一声‘报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
程夕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到底没有开口。
无人发声。
汗一滴滴落在地上,很快又被蒸发,也不知道究竟是过去了多久,只有偶尔吹来的一阵风叫人稍微好受些。
胶着,时间漫长。
“徐队。”
陆成嫣走过来,垂眸看了一眼程夕瑗,又装作无意的移开。
“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医院事情忙,我们这边还在等着呢,做完检查再说吧。”
徐靳睿没吭声。
“我们的时间也是时间。”过了会,陆成嫣又说,“不然这个月你们的体检报告都别交了。”
语气中带着恼怒的意味很浓,繁复且冗杂着其他情绪,直到程夕瑗以为徐靳睿不会说话的时候,他才慢慢开口。
“都起来吧。”
“别再被我发现有下次。”
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陆成嫣将他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落在身侧的手逐渐攥成拳头,又无力的松开,她没说话,选择转身离开。
命令一下,猴子猛得站起来,差点踉跄摔了个趔趄,稳住身形后赶忙扶住程夕瑗,她的腿已经没有感觉了,整个人动弹不得。
“程记者,我扶你起来。”
“谢谢。”
程夕瑗笑,借着侯则沛的手臂支撑起来自己。
发麻的腿即便站了起来一时半会也得弯曲着缓缓,酥麻的通电感久久难以消失,她撑着自己的膝盖,轻轻喘气。
“挺能啊。”
徐靳睿注视着,慢慢道。
“比以前强多了吧。”她扬眉,声音还带着喘。
两个人看似轻松的对话,实际上暗自跟对方较着劲,离开时她的腿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直到走到阴凉处坐下,才仿若重生。
彭敏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程夕瑗大汗淋漓,原本扎着的头发耷拉散落了不少,脸颊满是通红。
“你…,你这是刚刚做了什么?”
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侯则沛走过来给程夕瑗递了几张纸巾,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前的头发还在滴水。
“刚刚我们被罚蹲姿,程记者陪着我们一起罚了。”
“让她跟着罚做什么啊?又不是叫她真的训练的。”彭敏瞪着侯则沛,“这事徐队办的?我找他说理去。”
“彭敏。”程夕瑗扯住她。
“不是他要罚我的,我自愿的。”
“你不要为了帮他说话就这样啊。”
彭敏狠狠的吐了口气,坐在她旁边,“女孩子不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被冲昏了头脑你知不知道,这事是他的错就是他的错,你不要替他说话。”
“不是。”程夕瑗说。
“我真的是自愿的。”
“不可能。”彭敏斩钉截铁,“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你当我傻?谁乐意自愿受罚?”
程夕瑗:“……”
“是真的,我自愿的。”她开始拉起场外援助,“不信你问猴子,我是不是自愿的。”
侯则沛一愣,点了点头。
“你脑子真的有问题吧?”彭敏开始怀疑自己,“猴子你看着我的眼睛,说真话。”
“哎呀,是真的。”侯则沛摆了摆手,“我估计是陆…”
程夕瑗咳了一声,冲他使了个眼色。
侯则沛抬头望向程夕瑗,不解道:“这事不能说吗?”
“后面。”程夕瑗咬牙才吐出这两个字,压着声音音量小到有些模糊不清。
“什么?”猴子没听清楚,“程记者,你刚刚说啥?”
她深呼吸一口气。
“我什么都没说。”
程夕瑗刚刚只是无意的回了个头,便瞧见了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下意识叫她立马回过身来,猛得阖上眼睛,落在自己后背的目光几乎要让她整个人动弹不得,知道躲不过,咬了咬下唇,她缓缓转过身,徐靳睿站在离她只有两三米的地方,手里拿着一袋东西,目光晦涩,望着这边。
程夕瑗扯出了个笑,冲徐靳睿打了招呼:“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