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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相公说啥求字?这不是要折小人的寿数?您说,便是跳茅坑、钻蛇窝,小人也绝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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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用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出所求之事。毛球听了,顿时犯起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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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怕,这不是你往常那些鸡鸣狗盗,是增寿延年的好事,做一桩长五岁。你若帮我做成,我再告诉你一个诀窍,让你的鸡卵孵十个,便保管出十只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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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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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这些鸡嘴抹漆、鸡脚穿鞋的多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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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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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等你的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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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用笑着转身离开,浑不管毛球夫妻追出来留他吃饭,骑上驴子便往家赶去。事情已了,再无挂虑,他要回去制模炼铜,造那水运仪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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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坐在灯前,一直在默想那焦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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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目前没有其他证据,想不出什么头绪。枯坐了半晌,人也累了,便脱衣上床。他妻子一直躲在厨房里,等他睡着后才进来。虽然开门声很轻,他却顿时醒了。他没有睁眼,只听着妻子脱衣裳、吹灯、轻步过来、小心躺下。妻子身子紧靠床沿,自然是有意跟他隔开一段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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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微有些空落,却随即想:这样也好,她原本就该恼我。恼了我,便不会如以往那般殷勤周全,我也便无须再愧负她。不过,她若想用这恼来压服我,那是一丝余地都没有。想明白后,他也便放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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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醒来时,妻子仍面朝外躺在床沿边,他却能觉得出她其实已醒,只是在装睡,不禁有些不以为意,爬起身从床脚下了床,没有触碰妻子。他走到衣架边,见自己的吏袍和妻子的浅青衫裙挂在一处,像是两人并肩静静站着。他心里忽然莫名一动,似暖又似凉,竟有些伤感。他一向不喜这等心绪,如妇人或酸文士一般,便迅即挥掉,拿过吏袍穿齐整,又取过吏帽戴端正。一身皂黑上身,顿时又恢复了威严。他没有瞧妻子,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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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面水、早饭自然是没有,他自己舀了瓢水,胡乱洗过脸,便出门向府里走去。左军巡使厅在开封府左侧一座小院,他走进去一瞧,两廊边站了许多人,五十来个衙吏几乎全都到齐。左军巡使顾震虎着脸,坐在厅里,主管万福立在旁边,挨个唤衙吏上前回报。程门板站到左廊下候着。身旁几个衙吏在低声私语,他越听越惊,这一向京城各类凶案竟如乱草一般齐齐冒出,每个人手头至少都摊了一两桩案子,而且大都古怪异常。仅工匠各行,便发生十来桩凶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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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不禁有些失望,他原以为自己破了那萝卜案,又能立一大功。这时一比,顿时被比了下去。只有加力把那焦船案也尽早破了,才能勉强不输于其他人。想到此,他心里顿时烦乱起来,却又不愿让人瞧出,便硬挺着身、板着脸,像是被拆下来放错了地方的旧门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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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主管终于唤到他名字时,他略舒了口气,才抬脚挺胸走向前厅。每回见官长,他都最为难。既不愿失了自家品格,像他人一般狗谄蛇媚,又觉着不能缺了尊上敬贵之礼。这比头顶一碗水行路还难,略一不当,不是过傲,便是过卑,其间分寸,他始终把持不好。哪怕顾震一向不拘小节,十分豪爽通脱,他却仍有些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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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首躬身致过礼,顾震便问那桩萝卜案如何了。他忙将前后因果细禀一道,稍一犹豫,略过了张用相助一节。说完后,心内始终有些不安,便补了一句:“这桩案子,作绝张用出了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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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癫子?他醒转回来了?”顾震笑起来,但随即正色道,“这萝卜案里头还有些疑窦,头一个江四的死因还没查明,那个独眼田牛,也并没有十分证据断定他杀了两个轿夫。你尽快去查确凿,早些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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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忙沉声应诺,随即又将焦船案大致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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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震听了,皱了皱眉,随即吩咐:“这里头六条人命,也不能轻忽。只是最近凶案太多,府里通共就这些人手,像你这般老练沉着的更缺。只能辛苦你,两头都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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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板听了,心里却一阵快慰,忙又躬身应诺,退了下去。走到院门边,一眼看见胡小喜和范大牙候在那里。他挺身稳步走过去,出了院门,到墙边人少处停住脚,那两人快步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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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喜先抢着将泥炉匠江四的事细讲了一遍,最后说:“小人跟作绝张用去查江四的尸首,作绝张用说江四死因和银器章家使女阿翠有关。小人去了银器章家,见了那使女阿翠,她并不认得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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