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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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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我又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本以为“月光社”是上帝的恩赐,让我的心灵找到了一个避风港,还有什么比和一群情趣高雅的长者相处更愉快的事呢?但现在知道了真相,难道今后一直要和一群鬼魂厮混在一起?
 
 
1967年3月8日,晴
今天是个快乐的日子。三八妇女节,依依有半天假,专门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来和我见面。前一段日子里,我去她所在的前卫线医院看过她两次,她果然被“铁托”安排在同一个实习组里,她为了打消我的妒意,调皮地说她身边总藏着一把剪刀,随时准备和“铁托”的不轨行为拼命。不过“铁托”至今都不敢邀她吃一顿饭,还处于“远观”的阶段。
我们两个卿卿我我了一下午,如胶似漆地,难舍难离。刚吃过晚饭,却在食堂门口遇见了“铁托”和他手下那帮造反派的小喽罗。“铁托”见到我和依依缠绵地形状,脸色铁青,恶狠狠地说:“你们两个像红卫兵的样子吗?这样萎靡不振,能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仗打赢吗?”
我嘀咕了一句:“瞧你那鸡毛当令箭的德行。”
“铁托”唯恐找不到茬儿,立刻大吼道:“对革命同志的意见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不要扭扭捏捏,吞吞吐吐!”
依依也动了气,但显然不希望我们这样吵下去,说道:“‘铁托’同志,你们怎么也跑回学校来了?不是说好,我们这个实习组的女生放假,你们男生顶班吗?”
“铁托”一双白眼球多、黑眼珠少的大环眼转了转,温声说:“依依,是这样的,我来,是接你回去,要知道你们女生的确是有半天假,但严格意义上说,这半天假到午夜就结束了,而你正好排在明天零点起的急诊实习,深更半夜,那么远的路回去,我怎么会放心?”
依依被“铁托”的无耻惊呆了:“可是,你们说好的,为我们顶班……”
“铁托”冷笑说:“我是不是说得还不够明白?顶班顶的是今天的班,明天的班要照上,依依同学,跟我回去吧。”
我终于忍无可忍:“‘铁托’,依依这个名字,可是你叫得的?你小子打什么坏心眼儿,路人皆知,求求你了,你装得蒜气冲天,都快把路人臭晕过去了。”
这几个月来,“铁托”逐渐成为本校造反派的领军人物之一,大概从没有人和他叫过板,这时脸变得铁青,大步走上前,向我当胸一拳。我料到他会老羞成怒,早有防备,身子稍稍一侧,“铁托”这一拳就走空了,但忽然觉得后心被重重一击,痛彻心肺,知道是“铁托”的小兄弟在偷施暗算。耳中听到依依“啊呀”叫了一声,为我担着心。我转过身,只见两个“铁托”的部下一左一右向我扑来,出手很快,同时感觉身后“铁托”也没闲着,暗下黑手。我心里一沉:这下亏吃大了。
忽听两声“妈的”咒骂,那两个“铁托”部下已瘫倒在地,我就势向前一矮身,“铁托”的再次出拳又没了着落,我伸右腿一扫,他登时趴倒在地。
原来有人及时出手援救。我抬眼一看,正是劲松!
劲松从小在大院里和人打群架,随体院的一个老师很执著地练过一阵拳脚。“铁托”得势后,一直想拉拢他,他一直敷衍着,多半是因为我的缘故,今天出手,算是从此成了“铁托”的眼中钉。
另几个“铁托”部下吆喝一声,向我们冲了上来。劲松一拽我:“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撤吧。”我知道他说得有理,拉着依依,三个人飞跑起来。
依依跑不快,那些人不久就能追上,我情急智生,一指前面的一幢小洋楼:“咱们躲那里去。”那正是解剖楼。
劲松略一迟疑,又说了声好,三人奔进解剖楼,锁上楼门,又立刻从教室里拖出一张陈列解剖标本用的铁台,将楼门堵上。
我问劲松怎么来得那么巧,不是去西南串联了吗?劲松说他已走了不少地方,播了不少革命的火种,该回根据地了。他回校后就四处找我,听说我和依依在一起,就寻到食堂来。
依依忽然冷笑一声说:“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们?”
劲松也冷笑一声说:“我不和你们小姑娘一般见识,算你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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