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命湖
卡车一起动,那兰就从隐身的树后走出,向前跑了几步,弯腰去看卡车尾巴上的牌照,看得真切,“江J4280”,这是最直接的线索。凌晨时间,又是地僻荒远,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到一辆车,一路跟上那卡车,但有了这牌照号,等会儿就可以设法找到电话,通知巴渝生。
又跟着卡车小跑了一阵,卡车转上平直沥青路,开始加速。那兰望着卡车逐渐远去的影子,焦急地左右巡视,看是否有好运气,碰上位勤恳熬夜的出租司机。
大概是对她一夜逃亡艰辛的补偿,一辆头顶“出租”灯牌的白色小面包车在她身边停下,似乎并不介意这位“蓬头垢面”的美女。那兰不加思索,拉开门上车,对司机说:“前面那个拖船的卡车,快看不见的那个,麻烦您跟上它!”
司机二话不说,开始飞驰。
“不用担心,那兰小姐。”
那兰觉得自己陡然坠入冰河。
那声音来自车子的最后一排。她回过头,看见两个黑影,这才知道不该去相信所谓的好运。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那兰努力保持镇静。至少,她知道,这些人不会立刻伤害她,否则,用不着等这么久。
后面的人说:“不要紧张,那兰小姐。你瞧,别人用游艇去请你,你不给面子。我们这辆一点儿也不光鲜的小面包车,你却毫不犹豫地钻了进来,让我们的工作很好做,老人家会很高兴的。再说,我们要伤害你,还用得着和你打招呼吗?我们甚至没有把你绑起来,眼睛上蒙黑布,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嘛!”
这么说来,这伙人,和前面卡车、游艇追逐自己的人,并非来自一个阵营。
我何德何能,引来这样的“重视”?“老人家”又是谁?那兰已经彻底晕眩。
但车中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再问也是无用,不如闭嘴。
可惜那兰不是轻易退避三舍的人:“难道,你们不想知道,用游艇追我的是谁?”
“我们为什么需要知道你的私人恩怨?”听得出身后那人在冷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其实也是真的对那些追你的人、撞你们的人很好奇。我们在查,不过没有太大把握能查出什么。比如说,前面的卡车,车牌号十有八九是假的,那艘小船,索性连牌照都没有。那辆卡车会去哪儿呢?我除非活腻歪了才会去跟梢——原因很简单,如果这些人够专业,不会只来一辆车,一定有暗中保护的。”那人敲了敲车窗,那兰侧过头,虽过半夜,黑漆漆的路上仍时不时有汽车往复, “你看这外面,任何一辆车,都可能是那辆卡车的护翼。”
“那真要敬仰你们一下,他们一晚上都没有‘请’到我,你们是黄雀在后。”
“每个人的思路不一样。你要是熟悉我们老先生就知道,他老人家从来不会很冲动地做事,而是后发制人。一般都会以为,你仓皇弃船,会逃得越快越好。是老人家告诉我们,以你的性格,非但不会飞快逃开,反而会试图查明白凶手,而在附近等候船主人的出现,所以我们才会有此收获。”车后排的那人不无得意。
那兰纳闷,自己还不知道,在江京有位神秘老知音。
大概是因为天黑,车子所经过之处,那兰觉得陌生,不由感慨江京之大,自己在这儿生活了四年,仍只走过小小的一个部分。不过她有感觉,一路来好像离昭阳湖都不算太远。车子逐渐放缓的时候,那兰再次望向窗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小面包车先是过了一个铁栏门,门口有间小保安室,没开灯,但门口黑暗中笔挺站着一个人,和司机打了声招呼,铁栏门渐渐开启。面包车继续前行,左侧一片无尽的开阔水域,一定是昭阳湖。
车子在一幢别墅前停下。虽然在黑暗中,那兰仍能看出,这别墅绝非近几年新建的那些仿欧式样,而是一看就上了岁数的老式洋房,在江京市中心的原租界区仍能看到的样式。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刚才车中的那个声音已在车外:“这房子还算入眼吧,三十年代初一位英国外交官的周末度假住宅,老人家还是托司空竹先生做的媒,才从一位香港人手里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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