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命湖
走进正厅后,她却成了一塑雕像。
她只能看清弹琴者的侧面,纤巧而坚挺的鼻梁,绛唇如画,修长玉颈,长发成髻,是古人发明“闭月羞花”时的模特儿。更令她惊奇的,是弹琴者不远处,面窗望水、站立不语的婀娜身姿,正是秦沫。
弹琴的女子,那兰也不是第一次惊艳,她是司空晴。
纤纤细指在黑白键上跳跃、徜徉,司空晴似乎全未注意到那兰的出现。她已融入乐中,游离于物外,浸淫在一种莫名的幸福里。
曲终时,双手仍微抬在空中,司空晴闭上双眼,光影横斜,照见她睫边晶莹闪烁。
秦沫半转过身,看着那曾经属于她的钢琴,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怅然?是微笑?
司空晴刚结束演奏美乐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有颗钻戒,在阳光下晶彩纵横。
“那兰,真高兴又见到你。”司空晴的话音里,是礼节性的高兴。“快坐……你看上去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疲惫吗?我只是拉练了一晚上的铁人三项而已。那兰不知该说什么,仍怔怔站着,看着司空晴扶着秦沫在钢琴前坐下。
“妹妹,你不要怕,我一曲弹完,不是好好的?什么可怕的事都没发生,不是吗?你试试。”司空晴轻声对秦沫说。
秦沫的双眼里,跳动着异样的光,像是孩子新发现一个有趣又摸不着头脑的玩具。她抬起手,那兰似乎醒过来,心揪起来。
“妹妹,你可以试一个音阶练习,就用D大调。”
一串清澈的音符从秦沫指下流淌而出。这次,没有惊叫,只有微笑,还是像个孩子,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小小的魔力。
那兰也终于彻底醒来,努力微笑说:“恭喜你……我看见了你的戒指。”
司空晴脸上笑容洋溢,说:“谢谢。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和他说,只要两人心心相印,送不送戒指又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说,你这话说得太晚了,戒指早买好了。他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量好了我手指的尺寸,很鬼头鬼脑。”
“他一定爱你很深,也是个很聪明的人。”
“聪明谈不上,说他鬼头鬼脑,是因为他是个写悬疑小说的。”
那兰觉得脚下的地板在融化,说了声“哦”,大概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因为司空晴的话继续在那兰耳中轰鸣:“我也是最近才真正相信了方文东的话,秦淮其实是个很专情的人——他用了三年,也没能真正忘掉邝亦慧。但他必须走出来,必须有正常人的生活、爱情、家庭。所以他对我说,他不能再辜负我,再辜负一个女孩子的爱,再辜负爱他的人的等待,所以向我求婚。”
我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司空晴走上前,关切地看着那兰:“你看上去真的好像很累的样子,先吃点儿东西吧。秦淮马上也该回来了……昨晚他出了车祸,还是公安局的人把他救了,我带他去了医院,折腾了大半夜,回来就到方文东和君君那里去休息了,说他们那里清静些。我在这里陪陪秦沫。”
我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听君君的话,我买了一台豆浆机,豆子已经泡好了,我这就给你打点儿豆浆,秦淮爱吃荷包蛋,你呢?除了豆浆,你要吃点什么?”
“不用……我想……我该走了。”那兰觉得自己走入秦淮人家,其实是走入了一个恶梦。
但要离开是否已经太晚,注定不能全身而退?
“为什么?你才刚来呀!不过,以前倒没在这儿见到过你呢。我其实一直有秦淮家的钥匙,但尊重他,从不会贸贸然跑过来,来之前总会征得他同意。没办法,谁让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呢……我忘了告诉你了,有一次我游泳突然抽筋,险些溺水,幸亏秦淮把我救了起来,真是不得不相信命运。当时他还是个落魄的文学青年,但自那时起,我就想,将一辈子交给他了。”
司空晴将一个平底锅放在煤气炉上,点火,转身对那兰说:“你真的不要走,至少要吃点东西,豆浆马上就会好,我还是给你煎个荷包蛋吧,要吃嫩的还是老的?秦淮爱吃嫩的,我原来从来不会下厨,现在也要练成手艺了。”她抬手将排烟机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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