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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子则彻夜未眠。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有恐惧,有期待,有不知所措。确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想要离开了,却是第一次要付诸行动。他并不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涡虫。涡虫和他说了很多话,现在看起来,那不过是想救他,不让他被调去另一组,然后死掉罢了。而且,豆浆总是念叨的往事,让他心存不安。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豆浆就经常对他和小野说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因为那个时候的豆浆太小了,所以他自己都有点记忆模糊。但他还是可以复述事件的经过,被劫持的自己和妈妈,对面持枪的人穿着的绿色警服,妈妈习惯性地用力抠自己腕部的胎记,大滴的血液滴落在自己的脸上,自己被人扔飞、看得到下面的防洪墙,落水后的窒息感……
豆浆不是被捡回来的,而是源于一场事故。是有人抢他,还是有人在水里捡了他?不得而知。
这个故事,豆浆说了不下三十遍,而每次说完,六子都会在脑海里想象当时的画面。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
所以,他想逃离。
彻夜未眠带来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整天浑浑噩噩,毕竟,六子是个八九岁的小孩。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六子头晕眼花,食欲全无,于是他请了假,准备在宿舍睡上一觉。如果不保持一个好的睡眠,明晚的潜逃就不一定成功。可是在他迷迷糊糊、将睡未睡的时候,豆浆突然坐在了他的枕前,拼命地将他摇醒。
“不好了,我刚才看见小野鬼鬼祟祟的,钻到吕教授的办公室去了。”豆浆一脸惊慌。
吕教授和涡虫一样,都是福利院的负责人,他的话甚至连涡虫都不得不听。今天涡虫不在基地,小野遇事也应该向管理员反映,他去找吕教授做什么?
“你说他会告密吗?”豆浆问。
“不知道。”六子有点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和豆浆一样,能想到企图逃离被发现后的悲惨下场,估计也会和那个被床单裹着的小孩子一样。
豆浆咬着嘴唇想了想,说:“不行,我们马上就得逃。”
“可是,万一小野不是去告密呢?”六子说道。
“是啊,如果他不是去告密,我们逃了,他也活不了。”豆浆恨恨地说道,“可是,昨天晚上我问他的时候,他就很犹豫,他好像不太乐意和我们一起跑。”
“我们不能拿他的命去赌吧?”六子说。
“那这样,等会儿他回来,我们就说马上就要逃,看他什么反应。”豆浆说道。
话音还没落,小野推门进来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是他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有些走音:“六子,你不舒服吗?”
“是啊。”豆浆站了起来,说,“趁着六子还走得动,我们现在就逃!”
小野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天空,说:“现、现在?”
这是深秋的傍晚,加上天气阴沉,虽然只有六点多,但是天已经基本黑了。
豆浆点了点头,将床上的六子拉了起来,各自背上自己的包。豆浆说:“现在管理员和老师都在吃饭,是最好的逃跑时机。你的东西呢?收拾好了吗?”
“好、好了。”小野的小脸涨得通红,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床边,将藏在被褥里的包拿了出来,停顿了一下,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拉个屎。”
“快点。”豆浆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的是六子,眼神里有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
豆浆躲在门口,亲眼看着小野拐进了厕所,又悄悄溜出,向楼下跑去。于是豆浆一挥手,和六子撒丫子向另一个楼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