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推我,我不想死,不要推我……”温怡忽然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如同看见了鬼怪一般,惊恐万状,难以自持。
沈天帆不敢犹豫,冲上前去,双手自她腰间拦腰抱去。
就在他双手触及她衣服的那一刹,她的身子向前一滑,轻飘飘地掉落下去。
“老婆,不要——”沈天帆脸色大变,一声惨呼,直扑到窗台上,探头向下看去。
还好,楼下消防员的充气垫已经铺开,并且充满了气。只听砰的一声,温怡的身体掉落在气垫上,又被轻轻弹了起来。楼下围观的人先是一声惊呼,继而都松了口气。
沈天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地,掉头又朝楼下跑去。在无人的电梯里,他嘴角边忽然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拿出手机,拨通了宁江精神病治疗康复中心的电话。
康复中心的救护车好像早就埋伏在周围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似的,很快就哇哇怪叫着开进了小区。
两名白大褂直接把温怡拉上了车。
夜半深寒
这一次,温怡在康复中心一共呆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她不但接受了以前那些针剂和药物治疗,还接受了电抽搐治疗。程院长说这种治疗方法对于像温怡这种兴奋躁动或情绪消极有自杀企图的病人极其有效。但这种治疗对病人的负作用也是十分明显的。等到温怡被丈夫从康复中心接回来时,她的身体整整瘦了二十斤,一头美丽秀发也几乎掉光,其情形已经与她在疯人院里看到的那些真正的疯子毫无二致。
更糟糕的是,经过上次的跳楼闹剧,几乎所有认识或不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患了精神分裂症,都知道她进了精神病院。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招来异样的目光。丈夫沈天帆尽管在外人面前仍然一如既往地对她好,老婆前老婆后地叫得亲热,上楼下楼都牵着她扶着她,但在家里,当只有夫妻二人相对的时候,他脸上的厌恶与冷漠是遮掩不住的。这也难怪,谁摊上一个疯子老婆,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温怡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才开始回学校上班。三天之后,老校长在晚上的例行会议上委婉地宣布了学校解聘她的决定,理由是学生家长对学校聘请一个精神病人做老师意见很大。
开完“欢送会”,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温怡走出校门的那一刹,止不住泪流满面。
忽然,她脸上显出一种少有的坚忍与狠毒,一边用力擦拭着眼睛里委屈的泪水,一边咬着牙说:“我不哭,是谁把我害成这样,我一定叫他加倍奉还。”可是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下雨了,看来连老天爷都可怜她,在陪着她一起流泪呢。
雨是在不知不觉间下起来的,等温怡感觉到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温怡没有骑摩托车,也没有带伞,她在雨中缓缓地挪动着脚步,浑身上下很快就被雨水淋透了。秋风秋雨,冰凉彻骨,但她感觉到比自己淋了雨的身子更冷的,是她的心。
雨越下越大,路灯被细密的雨帘遮挡着包裹着,只能发出昏黄的淡淡的光芒。大街上几乎见不到一个行人,一辆车。温怡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路上,路灯像一个可恶的魔术师,一会儿把她的影子拉长,一会儿把她的影子缩短。
当她走到学校围墙拐角处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踩踏着地上的积水,踢踢沓沓地走来。她回头看了一下,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路人,全身上下被一件黑色的雨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她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着。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也分辨不出对方是男是女。她唯一能清楚感受到的是对方的脚步声,那是一阵很奇怪的脚步声,听起来显得有些踉跄,杂乱无章,没有节奏,似乎与正常的行人走路的脚步有所不同。看来也是一个孤独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