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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进行到一半,手机响了,打电话给他的是肖妤,可能是手机信号不太好的缘故,李永年听了半天,才听出是肖妤的声音,她在哭,语调泣不成声。
在Zoe的追悼会上,李永年紧咬嘴唇,一言未发。
之后,在诊所的主管会议上,李永年大致交代了一下业务方面的应急措施,吴劳乾提出了几点建议,征求他的意见,李永年轻轻摇了摇头,说:"你看着办吧,我已经决定离开White了,回台北。"
顿了顿,他接着道:"在你们上海人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台巴子,我离开家乡来到这里,既为了挣钱,也是为了实现一点抱负。但所有的前提是要开心,我现在不开心,很不开心,所以我不想做了。"
回到北京后,他向董事会递交了辞呈。
八月二十三日是Zoe的"头七",在北京的公寓里,李永年亲手拆掉画框,取出画布,把它卷起来,淋上打火机专用的煤油,放在浴缸里用zippro打火机点燃了,亲眼看着画布慢慢变成一个烧焦的圆筒,最终化作一堆灰烬。
在追悼会上,他没有流泪;在主管会议上,他拼命忍住了眼泪;此时此刻,在一个人的公寓里,没有必要再克制了。
他始终觉得,Zoe死得不值,太不值了。如果Zoe在跨出这一步之前,能够跟他沟通一下,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那只不过是几句谣言呀!
阮玲玉在遗书里说到"人言可畏"。她死后,鲁迅先生还专门写过一篇《论人言可畏》,难道人言真的那么可畏吗?李永年至今都想不通。
1935年3月8日,阮玲玉用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2003年8月16日,又一个女人踏上了不归路。这两个都是上海的女人。
带着遗憾、悲哀和感慨,李永年登上了北京飞往香港的班机,他在香港逗留了两日,打算整理一下心情。他的一个香港朋友有私家游艇,两人约好出海钓鱼,没想到在宾馆里接到一个台北朋友的电话,要他推荐一个人去新加坡做一家齿科诊所的业务主管,李永年几乎没有考虑就对电话里说:"可不可以推荐我自己?"
就这样,他没有出海钓鱼,即刻飞往新加坡,与CCS诊所老板一个多小时的会谈后,这件事就敲定了。然后他回到台北,处理完一些个人事务,再度飞往新加坡,新的办公室已经虚席以待了。
跟上海和北京比,新加坡有三多:干净得多、雨水多、说英语的多。不过市场远没有上海的大,薪水也没有北京给的高,不过这些对李永年来说并不重要,他需要的是忘却,忘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那些让他感到一阵阵胸闷的经历。如果做得到,他甚至愿意忘却Zoe。
第二节 "奇怪!这真是奇怪"
那天晚上,原定的工作安排临时取消了,闲暇中,他喝了红酒,一边上网浏览,很无意地(或许是有意地)点击了他在White的邮箱,看到了几封邮件,其中有杜咬凤写给他的。
"李永年先生:
很抱歉打扰了您。
一个月前,我从一家拍卖行购得一幅油画《窗台上的Zoe》,之后,围绕这幅画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出了人命。就连我自己,还有我的女儿、我的朋友,都曾遭到死亡的威胁,几度命悬一丝。
请您原谅,由于事情过于复杂,我很难用简短的文字表达清楚,我迫不及待地希望与您面谈,如果您能看到这封邮件的话,请务必与我联络,我在上海的电话是021********,祝您在新加坡一切顺利!"
作为原作,《窗台上的Zoe》被烧掉了,这是不争的事实。眼前这幅《窗台上的Zoe》是一幅临摹,至于它的作者,现在大家已经明白,就是Zoe。
有人会问,Zoe读的是医科,从事的是齿科,她从来没有对绘画产生过兴趣,甚至连踏进美术馆、画廊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拿惯了补齿车头的她,如何挥洒画笔来完成这样一幅油画,而且让原作者曾门都难以辨认?
下面这个解释,或许有说服力:"有时候,人在世间根本办不到的事情,死后就能轻而易举办到。"
李永年曾开玩笑说,只要Zoe不告他侵犯自己的肖像权,他就收藏这幅《窗台上的Zoe》,若干年后,也许它会出现在索思比拍卖行,卖出天价呢。
如果现在把这幅画拿到索思比拍卖行,拍卖师宣布:这幅画由一个死因不明的女性所作,她的鬼魂就附在画中,每到中午十二点,她就会给你看颜色,到了午夜十二点,她就会走下画框来拥抱你。本画的起拍价为一万美元,每次加价不低于三千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