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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到被劫的地方,现场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地上有血迹,斑斑驳驳,好像刚刚杀过鸡。后来他才知道,打起来之后,洪原竟然真的夺过了那个二节棍,而且真的砸在了李作文的光头上,那家伙在医院缝了十几针。
而洪原也被打倒了。那六只大军工皮鞋踢得他满脑袋都是口子,流血不止。
蒋中天在一家小诊所门口找到他的时候,他朝蒋中天笑起来,笑得满脸的创可贴都改变了位置……
转眼高中毕业了。在联欢会上,大家互送礼物,互赠留言。蒋中天送给洪原一个小学生用的大方格本子,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名人的话:友谊是甜蜜的责任,它从来都不是一种机会。
他把它交到洪原手里的时候,眼睛湿湿的。
洪原看着这个奇怪的礼物笑起来,然后他认认真真地收好,说:“我一定把它保留到我七十那一年!”
蒋中天考的是北京一所大学的中文系。文馨和洪原一样也落榜了,后来她去了北京姑姑家,没有了消息。直到蒋中天参加工作当上副主编之后,文馨突然回来了,而且进了市电视台,做一个广告节目的主持人。
两个人很快取得了联系,相爱并且同居……
洪原从广东回来之后,就约蒋中天在一个幽静的茶苑见了面。
洪原的长相变了许多,蒋中天都快认不出他了。这社会的节奏把时间拉短了,也拉长了。七河台市有一本美容服饰类杂志,叫《美人志》,由于内容陈旧,再加上经营不善,现在坚持不下去了,连工资都很难发出来,处于半死半活的状态。
洪原打算介入这本《美人志》,把它办成中国第一流的时尚类女性实用杂志。他和杂志社方面已经谈妥,只差签协议了。
洪原注册了一个公司,代理《美人志》的发行、广告以及其它经营业务。主编由洪原推荐。事实上,现在的《美人志》就是一张白纸,主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杂志社只保留终审权而已。
“你跟我一起干吧?”洪原说。
蒋中天没说话。
“我投资一百万人民币。我做经理,负责经营;你做主编,负责杂志。咱俩搭档,如虎添翼!”洪原信心十足地说。
蒋中天一直捏弄着茶杯,没有表态。
“对了,还有你的待遇问题。我每个月给你开四千元,另外给你百分之三十的技术股份。”
蒋中天心里怦然一动。
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是两千元多一点,洪原开的价几乎翻了一倍!最重要的是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一下就成老板了!
他望着洪原笑了,说:“其实我不想跟朋友合作,但……”
一周后,洪原的合同签了下来。几乎在同一天,蒋中天辞了职。
他们临时在黑天鹅宾馆包了两间房,房费每月四千八百元。一些办公用品很快购置齐了。实际上,洪原投了一百二十万人民币。
他实实在在地告诉蒋中天:这几乎是他全部的资金。也就是说,他在孤注一掷。两个人估算了一下,假如这本《美人志》一本卖不掉,也没有一个广告,那么,这些资金大概可以支撑一年零八个月。
三个月之后,第一期《美人志》出版了,它在市场上打了个大败仗:印了三万册,只收回了四千册的发行款,其它的杂志全部退回。
蒋中天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嘴上起了大泡。他填写支票的手抖得厉害,写废了两张。
他只给洪原留下了当月的房费———四千八百元,其余将近一百万元全部提走了。他的旅行箱里装满了钞票。这时候,他感觉犹太人说的那句话真是太正确了:只有装在口袋里能跟人一起移动的钱才是真正的钱。
他回到公司,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拎着那个旅行箱出来了,直奔火车站。他没有向任何人辞别,包括和他一起生活的文馨,他连个电话都没有给她打,就乘火车卷逃而去。
他来到了哈市。第二天,他就买了一个假身份证。
他拼凑了几个假名字,总觉得不像是真的,最后就叫了李作文。只有用一个认识的人的名字,他才觉得像真的。这时候,他就像一个惊弓之鸟,处处过敏。
他不知道洪原从北京回来之后,面对突然一贫如洗的现实,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报没报案,警察是不是正在到处抓他。
他不知道文馨面对他的突然失踪会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远在外县的父母是否知道了他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