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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泪水缓缓流出了她的眼眶,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出奇异的反光。这泪光既融化了她自己,也融化了肖泉。
肖泉回到了她的身边,抚摸着她的脸庞说:“你会后悔的。”
“我心甘情愿。”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黑暗的斗室里,她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肖泉那双眼睛。
烈火……焚身……
窗外,害羞的新月躲进了白莲花般的云朵中。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七个夜晚。
(9)
“池翠,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清晨昏暗的光线穿过百叶窗,缓缓流淌在他们的身上。池翠睁开眼睛,与肖泉的目光撞在一起,一股特别滋味从心底涌了出来,她说不清楚这是幸福或是毁灭。她只感到肖泉那双手是如此冰凉,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仿佛是两块冰。
她没办法将它们融化。
肖泉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徘徊:“许多年以前,有一对山村里的年轻夫妇,他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不富裕但也安宁幸福,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孩子。忽然某一年,战争爆发了,丈夫被征入军队去远方作战,他在临行前与妻子约定,三年后的重阳节,他一定会回到家中与妻子相会。如果届时不能相会,两人就在重阳之夜殉情而死。在丈夫远行的日子里,妻子始终矢志不渝,在小山村里忍耐寂寞,独守空房,苦苦地等待丈夫归来。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过去了,重阳节将近,远方的丈夫依旧音讯渺茫。妻子每日都等在村口,却不见丈夫归来。在重阳节前一日,她在村口遇到一个游方的僧人,僧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于是便赠给了她一支笛子。”
“笛子?”池翠仰起头,盯着肖泉的眼睛。
“你害怕了吗?不敢听下去了吗?”
她确实有些害怕了,肖泉讲这个故事的声音非常奇特,宛如他就是那个远行的丈夫。池翠仿佛能从他的话语里看到一片薄雾,在雾中隐藏着一个古老的山村,村口坐着一个美丽的妇人,苦苦地等待丈夫归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一个僧人,一支笛子……她摇摇头说:“不,我想听下去。后来发生了什么?”
“僧人送给她一支笛子,并吩咐她在重阳之夜吹响这支笛子,她的丈夫就会如约归来。第二日,正是重阳节,妻子整整一日都守候在家中,她已经准备好了三尺白绫,一旦丈夫没有归来,她就会按照与丈夫的约定,悬梁自尽以殉情。入夜以后,丈夫依然没有回来,她只能按照僧人的吩咐,吹响了那支笛子,她把三年来的思念和痛苦都寄托于笛声之中。重阳之夜的笛声如泣如诉,悠悠地飘荡于村子四周的荒郊野外。当一曲笛声结束以后,她已开始往房梁上系那三尺白绫了。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池翠立刻喘出了一口气,脱口而出:“她丈夫回来了?”
“是的。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她看到日思夜想的丈夫就伫立于门前。丈夫显得风尘仆仆的样子,她欣喜万分地将丈夫迎进了家门,帮丈夫脱去征战的甲衣,为丈夫端来热好的茶水,她要用三年来积攒的全部温存为丈夫洗尘。或许是千里迢迢赶回家太辛苦了,丈夫显得脸色苍白,身体羸弱,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妻子只能温柔地服侍丈夫睡下。接下来的几天,丈夫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或许他是从前线开小差逃回来的,所以不能让别人见到他。虽然,妻子总觉得丈夫有些怪异,但他们仍然一起度过了几个幸福的夜晚。直到某天夜晚,妻子又吹响了那支笛子,想要表演给丈夫看。可是丈夫一听到笛声就夺门而出,妻子追在后面,却只见村外的荒野里一片漆黑,雾气笼罩了一切,丈夫就消失在被大雾笼罩的一片枯树林中。妻子后悔莫及,她在村外的几十里地里寻找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有丈夫的踪迹,他就像是一个幻影被黑夜和笛声所吞噬了。又过了几天,几个和她丈夫一起被征入军队的同村人回来了,他们告诉她,她的丈夫在十几天前的重阳之夜战死了。她不敢相信,但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她丈夫的死。更有知情者说,重阳节那晚,她丈夫在千里之外的沙场征战,知道自己已没有可能再回家履行与妻子的重阳之约。于是,在激烈的战事中,他故意冲在队伍的最前头,结果被敌军乱箭射死。他名为战死,实为殉情,以献身战场履行了与妻子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