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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嘴唇发麻,血液往脑门直冲。我大叫着拉开房门冲到走廊上:“有人!我的窗外有人!”我当时忍了一下口,没敢说那人是严永桥,因为那样说别人会认为我犯了神经。
楼梯上一阵乱响,吴医生、董枫等医护人员也跑下楼来,我这才知道我刚才的呼叫有多大的声音。吉医生返身进值班室抓起一支手电筒,我们一群人便拥出了住院楼。
大雨打得我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全身很快湿透,我看见董枫的头发贴在了脸上。吴医生走在最前面,吉医生的手电筒已握在了他的手里,一道强光中有雨点横飞。
我们穿过花园,贴着墙根来到了我的窗外。电筒光在窗台外的地上一一搜索,一片水淋淋的青草,没有脚迹,也许是大雨的冲刷,也许那幽灵本来就留不下脚迹,谁知道?
吴医生一直没问我一句话,看来只有他知道我遇见谁了。他说,我们到各处看看,手电光便引着我们向树丛中走去。这时,吉医生一个人已返身向住院楼跑去,并回头对我们说,他到病区看看,职业的警惕使他担心是否有病人跑了出来,但我心里知道,他的猜测错了。这时,一道闪电从树梢上划过,我看见董枫的脸色被惊吓得苍白。
回到住院楼时,我们全都成了落汤鸡。我心里感到抱歉,如果我不去窗口贴着玻璃张望就不会有这番折腾了。但我转念一想,如果我没发现那张脸,如果我继续蒙头睡去,那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很有可能,当我被惊醒时,那张脸已出现在我的床边……
回到屋内,我大开着灯,没敢睡觉。
(4)
一夜的惊吓使我天亮时才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夏日的阳光从窗帘缝中射进来,世界明晃晃的,似乎毫无秘密可言。而就在昨夜,严永桥的脸就贴在这窗玻璃上,这不可思议的事实使我快相信显灵之说了。
人的躯体是一种物质存在形式,除大部分是水以外,还有磷、铁、锌等各种各样的物质。这种组合被拆散化解之后会有另外的形态么?水被置于零度以下时变为固体的冰,若给它几百度的高温,它又变成气体升上高空的虚无。但是,它仍有还原为水的时候,当雨水在地上流淌,就是它的重新显形。
这番胡思乱想是从董枫的嘴里说出来的。我在医院的花园里看见她时,她正在一根铁丝上晒床单。她穿着一件被身体绷得紧紧的黑色T恤,下配牛仔短裤,是长腿女郎自信的一种打扮。平时看惯了她穿着护士衫的样子,此时我走出住院楼看见她的背影时,差点没认出她来。一床方格图案的床单在光影中微微荡漾,她踮起脚尖,举手去抚平床单上的一点皱折,这一瞬间所传达出的生活细节的温馨和她惊鸿一掠的优美曲线融合在一起,使我明白了张江为什么会在以前的阳台一瞥中便跌入情网。
奇怪的是,董枫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洗床单呢?她说她已搬到医院的单身宿舍里来了。在外租住了两年的房子已经退掉,她说那是一间鬼屋,吓死人了。
我心里一惊,预感到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我记起了那个拎黑雨伞的幽灵撞到我家时,曾说过董枫的楼上搬来一个新邻居,是个脖颈僵硬的女人,上楼下楼时老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是对即将发生的恐怖事件的预言。难道这一切是真的吗?我记起了上次在董枫家里,深夜的寂静中突然有什么地方“叭嗒”响了一声,找遍房间,包括卫生间,却又没发现什么异样。看来,那房子真是有什么问题。
董枫拍了拍晾着的床单,然后有气无力地在草地上坐下。她说:“事情比你想的还要可怕。如果只是严永桥的瞎说倒没什么,尽管我以前不相信找你的人真是严永桥,因为我相信人死后不可能再现。当然,我现在对这个确信有点动摇了。”
“但是,严永桥生前就是个精神病人,典型的妄想狂,所以他敢把自己想成是我的丈夫,其实他最多是在住院时看过我一眼而已。他的瞎说也没有根据,因为我的楼上并没有搬来过新邻居,也没有上下楼时一边走一边说胡话的女人,这些都是他的妄想,我并不害怕。还有你上次在我屋里听见的响动,第二天我就证实了,是架上的香皂盒跌落到浴缸后面了。所以这之前我仍安心地住在那里,我没想到真的有可怕的事发生。”
董枫停了下来,显然那可怕的事让她现在还心存恐惧。她低下头,看着爬上她小腿的一只蚂蚁,那蚂蚁跑跑停停,因误入歧途而不知所措。她用手指将那蚂蚁掸回到草地上,然后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