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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手一哆嗦,险些把药碗茶杯一起摔下去,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
赵云澜摸出手机看时间,发现邮箱里有一封邮件,是汪徵发过来的,汪徵非常简短地描述了一下案情经过:在距离龙城三百多公里的一个地级市郊区,有一个以疗养为主题的别墅群,一个业主早起晨练的时候,在小区外面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脸色青紫,表情惊惧,手里还掐着一条黑狗的脖子,人和狗都已经凉了。
末了,汪徵非常富有专业精神地提醒了一下:“快到初七了。”
传说初七是人日,可以钻空子借寿数。
民间传说是用黑狗血沟通阴阳,然后把借寿人和被借寿人的生辰八字用黑狗血写在一张纸上,再标明所借的寿数,然后用香烛镇住纸上四角,高香竖直往上,说明有看见的鬼差拿了贿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就可以把写了生辰八字和所借寿数的纸烧了,让借寿人把纸灰吞下去,就算成了。
古代一般是老人害病,孝子贤孙主动燃香烛表示愿意出借寿数,但是到现在,这些风俗基本已经没人知道,多半是有人贪生怕死,请些半桶水做法偷别人的寿。
过去自愿的借寿不成功,如果长辈依然寿数到头,小辈的也就在之后焚香祷告,再做一场法事,把寿收回来就行了。可偷寿就不一样了,偷得成功了,替人偷寿的道士是拿阴德换钱财,不成功,做法的人有可能遭到反噬,替贪心活不够的雇主挡了这缺德的灾。
初七之前死在黑狗旁边的人并不少见,特别调查处每年都要处理好几个这样的案子,赵云澜给刑侦科内所有人转发了一遍邮件,让他们自己商量,谁没事谁过去看一眼。
几个字还没有打完,赵云澜的眼皮就快合在一起了,强撑着发送后,他几乎是以晕过去的速度一头栽到,一只羊没数完就睡死过去了。
祝红接到邮件提示的时候,正在楼顶上打坐,她拖着长长的蛇尾,尽量让不是很明亮的月光均匀地铺洒到身上——北方城市就这点不好,一到冬天就见不到几个晴天,不是下雾就是下雪,难得会碰上月朗星稀的晚上,能打坐片刻。
祝红一睁眼,没去管自己的手机,先看见了端坐在对面的男人,她愣了愣:“四叔?”
蛇四叔转过身,垂下眼看了看她:“当年你渡劫不成,被天雷所伤,我把你托付给镇魂令主,希望以他至刚至阳之气庇护你一二。现在看来,他果然把你照顾得不错。”
他说着,一挥手,在呼号着西北风的楼顶上凭空变出了一个避风的小亭子,里面有一个实木的大茶盘,盘中间一个小火炉上架着一个煮水的壶,一边的小茶壶里已经放好了茶叶,蛇四叔对祝红挥挥手:“来。”
祝红蛇尾化成腿,飞快地扫了一眼赵云澜的邮件,然后走了过去,有些迟疑地说:“我们令主说现在有一个案子……”
“借寿不成遭反噬的宵小而已,”蛇四叔扫了一眼,眼皮也不抬地说,“我这次来看你,主要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蛇四叔俨然已经是蛇族族长,他是个脸面和善、心里叫人摸不出深浅的人物,遇到什么事,从来不找人“商量”,这样说了,多半也是决定好了,嘴上客气而已。
祝红情不自禁地坐直了。
蛇四叔把开水拎起来倒了茶,在一片水汽氤氲中悠然开口说:“龙城不是潜心修炼的地方,你看,妖市上不多的一些族人也都大多住在远郊。最近二十年里,你在修行上确实没什么长进,这话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有数。”
祝红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接了茶杯,试探着问:“四叔的意思,是让我搬到郊区住?”
见她故意装糊涂,蛇四叔也不再绕圈子,轻轻地一笑,直截了当地点明:“我的意思是让你离开龙城。”
祝红:“那镇魂令……”
“当年我只是把你托付给了镇魂令主,作为回报,你供他驱使,却并不受镇魂令约束,就算现在要走,也没什么不对。”
祝红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怎么,舍不得他?”蛇四叔说话的时候依然是温和可亲,嘴角掀起的一点笑意就像庙里供的菩萨,可眼神却咄咄逼人得很,“你要是还拿我当个长辈,就听我一句劝,立刻跟我离开这里。话说回来,要是他心里真的有你,四叔也不来当这个讨人嫌的棒子,可他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不知道?”
祝红默然不语。
蛇四叔的手指在桌子边上轻轻敲打了一下:“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有些话我点到为止,不往深里说,你要自己看着办。”
祝红捏着手机的手指痉挛一般地收缩着,手背上爆出了青筋,可怜的电子产品没能经受住这样物理攻击的考验,一声轻响,后盖掀了起来,屏幕碎成了蜘蛛网,当场吹灯拔蜡了。
蛇四叔悠然端坐着垂目喝茶,也不催促她。
过了不知多久,祝红才轻轻地说:“我替他……替他把这件案子办完,再亲自和他辞行……可以吗?”
蛇四叔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闻言立刻讲理地点点头:“有始有终,本该这样。”
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和小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颗光彩四溢的珠子:“这是水龙珠,带在身上能逢凶化吉,避水避火,你辞行的时候替我转交给令主,多年来承蒙他照顾,我族铭感五内,这一点小东西,实在不成敬意。”